苏淡云唰地睁开双眼,从床上猛地弹起,坐直身子,喘起粗气。
梦中场景依然在眼前闪现,每寸肌肤都似仍残存着被河水淹没时的刺骨冰寒,一切恍恍惚惚真假难辨。
惨白的月光映在窗上,朦胧照出室内各处轮廓。
她缓了缓,撩开床帐,坐到床边,目光扫过屋中的风摇翠竹屏风,雕花窗格,桃木妆奁,还有妆奁上被擦得锃亮的黄铜镜。
一件件熟悉物件映入眼眸,心神也终于被一点一点彻底拉回。
是梦
不,不是梦。
她立马在心里否定,十分肯定那就是上一世自己出意外时的情景。
上一世她被师父救活后,刚开始也会时不时梦到那日的事,可后来她已经不怎么梦到了,怎地今日又突然做了这个梦?
思忖间,“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橘黄的灯光随之投进屋里,顷刻将室内的惨白打散。
“姑娘,您没事吗?”
锦善端着一盏灯进来,紧张开口询问。
苏淡云抬眸看去,眼前当即就闪过锦善被钢刀洞穿身体的场景,一颗心再次像是被人活活撕裂开来,痛得她难以呼吸。
见主子突然脸色白成了纸,锦善一惊,快步过去。
“姑娘,您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淡云没有回答,只一直定定看着她,眸中闪着泪光,眼眶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锦善见了,心中更加慌乱起来,焦急不已,“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梦魇着了?要不婢子给您倒杯热水压压惊?”
说着,也没等苏淡云回答,立马便跑去倒了杯热水过来。
苏淡云努力缓了缓,伸手接过杯子,低头。
正想抿上一口,却看见了自己倒映在茶水中的一只眼眸,当即就似有什么东西在眼前忽地闪过。
她定了定神,总觉得自己应是忽略了什么东西,遂皱眉思索,却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锦善在一旁紧张看着,不明所以,遂担忧询问:“姑娘是觉得这水不够热吗?要不婢子去给您煮壶新茶来吧。”
说着便要抬脚往外走。
苏淡云回过神来,忙伸手把人拉住,茶水因为这么一动,立马淌了出来,些许溅在了亵裤上面,雪白的裤管当即就被茶水染出了几处斑点。
锦善见了,神色一变,“姑娘还好吗?被烫着了吗?”
她忙伸手将主子握着的杯子拿走放到一旁桌上,又赶紧掏出帕子来帮主子擦掉手上的茶水,又轻轻拖着主子的手来仔细检查。
感受到锦善指尖传来的温度,苏淡云心头颤了颤。
她定定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庞,看着她神色紧张地皱眉说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查看自己的情况,又看着她朝自己被茶水泼到的地方轻轻吹气,方才被梦境扰乱的心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是的,她的锦善还活着,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心里彻底安定下来,眉眼浮起温柔笑意,“没事,那茶是温的,烫不着人。”
自锦善进屋查看以来,苏淡云就一直恍惚着,并没开口说话。
此时听见主子终于开口,又听着主子声音柔和,与往常别无二样,锦善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想到被茶水泼到的裤管,又想到方才看见主子被汗湿了的后背,忙站起身来,“姑娘稍等,婢子去给您重新拿套干净的寝衣过来。”
苏淡云自是不会拒绝,微笑着点了下头。
转眼的功夫,锦善便打来了一铜盆热水,帮着苏淡云擦了下身子,伺候着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待主子重新睡下才安静退了出去。
房门打开又关上,听着锦善的脚步声进了隔壁值夜的屋子,苏淡云这才渐渐睡了过去。
重新合上眼后,苏淡云一夜安睡到了天明。只是接下来的第二日,她复又梦到了同样的场景,梦醒之后,她并没惊动在隔壁值夜的锦善,就那样躺在床上强迫着自己再次入睡。
到了第三日夜里,她特意在睡前特意点上了安神的熏香,本想着能一夜安睡到次日,结果到了午夜,她就又再次做起了同样的梦。
今夜的梦似乎比前两日的还要清晰,她看见她们的马车在山路上突然出了问题,梦到那车夫一脸不解地下车查看,梦到那两个黑衣人突然从林间蹿出。
她还看见那车夫奋力和黑衣人搏斗,她们得以趁机逃跑,卯足了劲地往前冲。
看见那黑衣人很快追了过来,在后面穷追不舍,看见锦善拼死拦下他们,看见自己流泪跑到河边。
紧接着,她看见那黑衣人提着刀追出山林。
那人身材高大,手握带血钢刀,一步步朝她逼近。
她清楚看见了他露在面巾外头的双眼,那双眼细长,单眼皮下,右眼角处趴着的一道半截食指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