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子明显不信任自己,苏淡云估计他一时不会多说,便想了想继续说道:“令正之前是否一直难以大便,自汗潮热,口渴咽干,甚至偶有呕吐或干呕?”
听着一个个症状从那面纱背后的嘴巴清楚说了出来,男子的神情逐渐僵在了脸上。
见他眸中的警惕此时已经转为了惊讶,苏淡云知道自己多半是说对了,神色不禁更加郑重起来,忙继续问道:“除了以上这些,令正是否还畏人声畏木声畏火,特别怕热?”
每听她多说一个症状,男子的神情就比之前多震惊一分,直到话音落下,男子的嘴巴早已张得能塞进去一整只大大的鸡蛋。
男子未发一言,可苏淡云已从他的神情得出了答案,再结合方才看到的舌象和把出的脉象,她可以确定这怀胎妇人患的病是——
“伤寒阳明证。”
她喃喃地道。
男子闻言,心头巨震,张大的嘴巴瞬间活动起来,迫不及待地道:“你怎会知道我娘子患了何病?”
说罢又马上反应过来,激动失声,“您是女医?您能治好我娘子的病,对不对?”
没等苏淡云回答,他当即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二话不说就咚咚磕起头来,“求您救救鄙人内子!救救鄙人孩儿!求求您!”
苏淡云一惊,忙侧身避开,“这位郎君,你先别这样。其实方才妙手堂的郎中说得很对,令正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我虽知道令正的病,可实在不能保证能治好她。”
男子怔住,想到什么,一把抹掉脸上泪水,“小娘子,鄙人几乎把这附近的医馆都跑遍了,他们全都说鄙人内子没治了,鄙人实在没有办法了。您若是能治,求求您大发慈悲,求求您了。”
说罢又要磕头。
苏淡云心头一紧,这人再这么磕下去,她怕是很快就得多一个病人。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反正医者之间也实在没那么忌讳,她想着,伸手一把搀住男子胳膊,阻止道:“这位郎君,你有话先起身再说。你若再这么磕下去,令正还没治好,你这头就得磕烂了,令正可还等着你来照顾呢。”
男子心头一震,终于停下动作。
见他听劝,苏淡云也立马松开了手,想到治病的事,她不由得叹气道:“我是可以试着给令正治疗,只是——”
见她面露难色,男子心里咯噔一下,又忙试探着道:“不知这治疗是否需要很多诊金?”
说着,他似是下了什么必死的决心,咬咬牙道:“小娘子,您就放心地说,不管要多少诊金,鄙人这砸锅卖铁也定会把这诊金凑齐。”
苏淡云忙摇了摇头,“不是诊金的事。”
男子愕然,“那是什么问题?”
彼时远方街上,一辆马车正平稳朝这边驶来。
车内载着的是两名华服男子,皆身材修长,仪表堂堂。
其中一人较另一人个头稍小一些,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细嫩,虽是十七八岁年纪,看着却像是十三四岁的稚气少年。
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娃娃脸男子撩开车窗帘往外看,深呼吸了一口,叹道:“十几日没出来,怎么感觉这京城的风都比以前香了不少。”
说着又连着多吸了几口,一脸的陶醉。直到想起什么,他这才连忙放下窗帘,望向对面之人,脸上的笑容比那天上的日头还要灿烂,“燕四哥,我被禁足的这十几日,你们都去了哪里耍?”
对面男子正慵懒闲适地靠在软枕上闭着双目养神。
他身如修竹,面如冠玉,五官宛若天工,一袭青碧色竹纹软缎窄袖长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瞧着就似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这人便是宣平侯府的燕四公子燕乘春,而与他同乘马车之人则是承德伯府的陆四公子陆朝添。两人都是京中贵公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平日时不时就要凑到一起吃喝玩乐一番。
不过这凑到一起大都是陆朝添主动往燕四身上凑,他还单方面给自己安了个燕四第一好兄弟的位置。
燕乘春对此倒是不置可否,而他的这个不置可否落在陆朝添眼里,便成了一种默认,陆朝添曾为此欣喜若狂,之后也更加上赶着往他身边湊了。
这不,今日又上赶着湊了一回。
至于今日往上凑的理由,那就有些说来话长。
若真要说来,便是之前陆朝添因着和一众好纨绔去戏楼听戏,末了其中一个纨绔为了抢戏子和人打了起来,陆朝添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结果被殃及了池鱼,莫名其妙就也遭了几拳。
回到府后陆朝添便被自己父亲承德伯动了家法,又被承德伯老夫人及时救下。承德伯痛心疾首,最后眼不见为净,直接将人撵去了祠堂跪了三日,完了就把人扔回了院子禁足,直到昨日才解了禁。
重获自由的陆朝添一刻也待不住,立马焚香沐浴,悄悄呼朋唤友,又亲自跑去了宣平侯府,把正要午休的燕乘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