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十二年七月,注定是多事之秋。
先有湖州官府丑闻爆出,牵扯数万生民,更涉及朝中勋贵。不久,北狄趁势大举入侵大邕西北关。
与此同时,定北王世子霍辙卧床一月后,病情加重,永丰帝亲上浮尘寺,与慈真大师夜谈。此后,霍辙暂居浮尘寺,疗养伤疾。
万寿节前几日,唐翘来浮尘寺。
霍辙披着厚重的狐裘坐在院子里,身影比上回见他更纤瘦了不少。
见她来,眼神便缓缓聚焦,满眼寒凉化作丝丝春水。
“殿下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死没有。”她坐下来,“伸手。”
他虽是武将,可生得白皙,养病这两年,再晒黄的肤色都回来了。
又因受病,叫他皮肤更白上一些。
手腕上更是白净得不像话。
见他伸右手,她微有狐疑,却没多问。
这一探脉,叫她心底的一些东西便得了印证。
“从柳府出来后,你去了何处?”
霍辙缓缓将袖子覆上手腕,“我能去何处?不过是回京城罢了。”
“你觉得我信吗?”她目光如炬,称呼他:“定北王。”
刹那间,他那满腔的话堵在喉咙口,忘了说出口。
只有一双分明凉薄却又含情之眼,怔怔地盯着她。
一眼万年。
不过如此。
他睫毛微颤,缓缓垂下眉眼,不知该喜该悲。
“知道瞒不过你。”他再次抬眼时,眼里情绪便尽数收整好,唯余淡淡笑意,冷漠又带着疏远,“不过是为了活命去了长白山一趟,寻一株银丝美人面。”
“长白山距湖州路途遥远,你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回到京城的。”她笑意不达眼底,趁着他找话应付她之时,伸手死死握住他左手手腕。“长白山又有什么蛇,能将你伤成如此模样。”
霍辙眼底涌上惊涛骇浪,面上不露声色,被握住的手甚至没有动弹,只带着一股邪气笑着道:“哪有什么蛇伤,殿下眼下可才只有十三,怎么还肆意轻薄良家少年郎不负责任?”
这话一出来,两个人都齐齐僵住了。
许多事情没有戳破之前,怎么说话都是无所谓的。
可如今,一提到那些相关的话,就好似触及禁区。
霍辙笑意尽收。
唐翘怔愣半晌,随后缓缓放开了他的手。
目光看向他左手小臂处。
衣裳底下,纱布缠裹之处,有两点血渍溢出。
“古籍言银丝美人面生于长白山巅。实则是谬传。天下能活银丝美人面之地,唯有苗疆。”
她缓缓道:“相传,苗疆七修蛇行如闪电,剧毒无比。受其毒咬之人,不出七步,必定血尽而亡。纵使杀蛇取胆以做药引治伤,一月之内,伤处仍易崩血。疗养不善加以疾步,亦同死。”
“殿下果然广识多闻,”两人都刻意避开之前那个话题,“不过还有一点,殿下不知。”
“什么?”
“苗疆圣女之血,亦可解万毒。”
唐翘扯唇,“所以那苗疆圣女不仅给你解毒,还格外慷慨送了你银丝美人面?”
“殿下不信?”
唐翘忽然莞尔,“我信你这里果真再得一银丝美人面。”
那个“再”字听得霍辙一愣。
只见唐翘话音一转,目光灼然。
“你明明手里已经有一株银丝美人面了,为何还要寻?”
她的眼神并不锋利,却有一种深深的吸引力,像是磁石一般,险些让霍辙败下阵来。
他眼神里装着狐疑,笑道:“殿下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
“一开始我只以为自己运气好,在山外楼遇上了银丝美人面。可细细观察之后发觉,那花丝长势,哪里像野生土长之花,倒像是精养许久才有之富态。”
前世北燕帝得到银丝美人面,精心培育大半年终于开花的时候,都远没有这株这样鲜艳盛放。
可想此花是养了多少年。
据她师傅说,慈真大师手里便有两幼株。
一株给了小孙女,另一株,便只可能是在霍辙这里了。
可他偏偏养了多年自个儿不用,又赶赴苗疆去另寻。
“长公主的意思是我故意将那花拿出来给你拍?”霍辙嗤笑,“长公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若有银丝美人面,必定第一时间自己用了。怎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再去苗疆?”
这也正是唐翘疑惑之处。
她想不出霍辙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毕竟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霍辙转过身子,“行了,公主请回罢,我要静养了。”
唐翘走前对他道:“霍辙,你的命太贵,别随意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