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从旧神宫缓缓走了出来。
朝霞洒上神明的面容,露出那张格外年轻的样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衣,没有过于繁复的纹路,像一位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高中生。
一时间,神明与苏文青——他们仿佛站在交叠的光与影,兜兜转转的岁月,从尾游到了头。
……
从神灵与苏明安。
到神明与苏文青。
……
苏文青震惊地望着传说中的神明,他未曾想到神明的样貌这么年轻,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
神明的双眼青灰,甚至比这群审判台上的年轻人更憔悴几分。祂沉沉注视了苏文青一眼:“你要说什么?”
苏文青看了眼为他加油助威的同伴,深吸一口气,以演讲的姿态高喊道:“——神明。我知道世界上生活着一种美丽的鸟儿,它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钢铁中的森林。”
“我想告诉大家——即使森林已经不在,我们被迫麻木下去……我仍在想象,冬天不是永恒的,墙壁上的缝隙会被填满,园中鲜会盛开——人们会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
“而神明——你将我们腐化为行尸走肉,让人们忘却了历史,让我们在圣城麻木地生活下去——你的属下做出那么多害人之事,你却像是没看到。”
“我正是为了我心中的正义……努力至今!我想,至少有一些人需要发声!我们要断绝这种被神明安排好的人生,杀死这种根深蒂固的命运!”
苏文青义正言辞地说着,却听到神明浅笑一声,笑声里有兜兜转转的悲哀。
祂的脸上,有着一种无法改变的疲惫,仿佛已经见过了这一幕。
……祂确实见过。
但那应当是地位调换,光影置换过的场面。那应当是……他站在阳光下,质问白发神灵的场面。
那该是……多么令人绝望而难以挽回的坠落。
当时的神灵露出了什么表情呢?
……好像也是,这样浅淡而悲哀的笑容。
原来都是一样的。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不是没看到。我也不是……不在乎。”黑发神明低垂眼眸,缓缓说:“我是……真的听不见。”
……我真的听不见一个女学生跳楼前的呼喊。
……我真的听不见一位老奶奶细小的哭声。
我真的……没有时间去听。在聆听到他们这些微小的悲呼前,就会有更多的人在他们之前而死去。我必须……去听更重要的声音。
九幽之下,神灵在面对苏明安的质问时,回答的也是——“我听不见”。
而此时,苏明安作出了与神灵相同的答复。
——宛如光影交错。
苏文青仍不理解,他身边的人都是因为千年计划受了那么多苦,凭什么文明的延续需要他们这一代人受苦?凭什么神明这么独断专行?
神明转身回宫,祂还有更多人要救。
审判台上,十九岁的年轻人绝望而愤恨地注视祂的背影,痛斥祂的冷酷:
……
“——神明,你让我们变成了雨中的绵羊!!”
……
这是一个注定的死结。
年轻的人们返回不了故乡,他们的命运系于文明之上,何其仓皇。
而这种根深蒂固、梭巡已久、千丝万缕、凝而不绝的仓皇——
直到神明苏明安走到今天,才恍然瞧见。因他自身悬坐于这种仓皇之上,以一根细小的蜘蛛丝,悬挂于他的脖颈。
纵使他想要切断这根蜘蛛丝,也会有更多的、无尽的……一只只手掌,把他按在雪白色的病床上,不许他死去。为他灌入一根、一根、又一根……血管凝结而成的生命之丝,令他饮下罪孽之血。
当然,神明苏明安与神灵不同。前者仍然怀着最大化的拯救之心,宁愿挤压自己也要救更多人。后者却是绝对冷淡的视角,只想要文明存续。
苏明安也与苏文青不同。前者在质问神灵时,能够找到一条更好的文明之路。也正是因为苏明安对神灵的抗争,才有了后面更完美的世界格局。至于苏文青,不过是未知全貌,恶意揣测。
但这种轮回感依然令人窒息。
一次,一次,又一次。
苏明安端坐神位,一次又一次……无视老奶奶的哭声、无视女学生的悲戚……
他一次又一次地,去听更值得聆听的声音,救下更多的人。
……朝颜说的,是对的。
应想“救下火车一端的人”,而非“我害死了火车另一端的人”。只有这样,神明才能不崩溃。
他只能,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
砰,砰,砰。
忽视那些更渺小、会造成更大损失的求救声。
任凭它们何等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