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染满鲜血的沙地上,烽火军团正在撤退。夏晟扶住护目镜,血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诸位。”夏晟对正在撤退的人们说:“我们如今认可的,只是如今的城主阿克托,这与他是不是仿生体无关。”
旁边擦拭着朱红狙击枪的程洛河肯定道:“嗯,我也只认现在的阿克托城主。”
他的语声冷厉,眼神如鹰般凶狠。其他有异议的士兵纷纷低下头。程洛河一直是忠实的“阿克托粉丝”,无论阿克托的本质如何。
苏明安神情一松。
还好,情况还不算太糟。
但看城内的情况,那些普通民众明显心绪不定。
既然他无法从名号层面引导这些人——那就从武力层面强制压住他们。这种乱世,他不在乎名头,包括特雷蒂亚,没人能打得过他。
他扶着轮椅,突然咳嗽一声。
“……好冷。”
自进入凯乌斯塔以来,他一直不惧寒冷,哪怕是足以将人冻成冰块的夜晚,对他而言也只是微风拂面。但此时,一股寒气却从头灌入尾椎,仿佛要将他冻结。
他突然想起特雷蒂亚刚刚的直播:
【它的身上有休眠装置,跑不远的。我们也有相应的搜寻技术……】
休眠装置……他们开启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突然来到了烽火军团,现在就应该倒在城内任人宰割。
“……”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僵硬,全身逐渐静止在了这一刻。
“耶雅……去隐蔽的地方。”他用尽全力磨出这句话,直至嘴唇也静止:“通知露飒和路……”
耶雅操控轮椅,划破流质般的云层,冲过血红的沙地,直到一处凹陷的山洞。
转播还在进行着,屏幕中无数人感到恐慌,想赶紧把以前的阿克托换回来。甚至有人开始指责烽火军团,说他们居然维护一具仿生体,身怀异心。
——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死。
好像他死了,才是时代迈进的正常步伐。至于以前他做过什么,救过什么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仿生计划”的一部分,并不重要。
在阴暗的山洞里,苏明安坐在轮椅上落地。他睁着眼,望着洞外的血色天空。
夜色已经逐渐降临,殷红的夕阳一点一点在远方褪去,只剩一圈残留的霞光,像是轻纱般的美梦。
无孔不入的寒冷刺入他的心脏,这具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
“……”
他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眼皮撕扯般地动了动,微微合上,瞳孔被冷得有些疼。
夜幕降临,最后一丝温暖褪去,只听到偶尔的水声在“滴答”作响。
他在等待,看谁能率先找到他。如果是玥玥、露娜等人,那他就安全了。
但如果是特雷蒂亚和熔原……
难言的静谧之中,他的状态趋近于休克,剧烈的寒风吹拂着他凌乱的黑发。他的头微微垂落,整个人僵硬在结了冰的轮椅之上,白大褂也结了一层寒霜,像一尊冻结的白色雕像。
他的眼皮闭着,阻挡着无孔不入的寒风,身躯的温度几乎和冷风凝为一体,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其实很怕冷。
自从白沙天堂的那场寒雨后,他一直很怕冷。
但他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寒冷。
他静止不动,像是一具被冻结的尸体。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能感知到白润润的月光,像是轻纱一般洒在他眼皮上。
在不知过去了多久的等待中,他的呼吸微不可闻。
“嗒。”
难熬的等待中,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刹那间惊醒了快要失去意识的他。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没有旁的其他声音。
率先找到他的——是谁?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被寒冷凝住。视野一片漆黑,除了敏锐的听觉外什么也感知不到。
——直至一个同样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手。
对方似乎站在他的面前,站了许久,一直没有开口。身形将外界的月光都挡住,在眼皮前投下一层深沉的阴影,似雾霭般沉郁。
无孔不入的寒风被对方挡住,只剩下手背上隐约能感知到的温度。漆黑的寒夜静到死寂,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浅淡掠过耳畔的风声。
苏明安无法说话,只能等待着,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直至一阵清幽的笛声响起。
笛声像是风声般半曲而逝,似低垂的柳叶,迤逦的悲风。一时间,那声音离他极近。这首曲子,他曾在那个散步的夜里听过。
像通明而婉转的月光。
这一刻,苏明安的心凉了半拍。
……坏了,来了个最不该来的。
对方走到他身后,手指搭上他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