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家灯火的温情随着烟火气息开始在这座城市蔓延。
然而,并没有蔓延到谢煜这里。
他数根根般的挑着那碗早已凉透、变的更加难以下咽的面条,无比怀念学校门口的炸鸡、烤串、涮菜、小炒。失策了,早知道爷爷的厨艺还是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寡淡,他放学就该在学校附近吃个半饱再来。
“怎么?不好吃?”
这话像根救命稻草,谢煜抬头望着谢忠军,连连点头。
不容易啊,爷爷你总算是认识到自己的厨艺还有很大进步空间这件事了。
可下一秒,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就无情的被一盆冰水浇灭了。
因为他亲爱的爷爷的下一句话不是什么“不好吃就不吃了,咱出去吃”,而是……“不好吃你也给我吃完,别浪费粮食,男子汉大丈夫,挑什么食。”
呃,挑食这事跟男子汉大丈夫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谢煜很想反驳,可是他不敢。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常来爷爷家的原因,饭难吃就算了,还要迫于对方的威严硬着头皮全部吃光。
“你这次来预备待几天?”
“不知道。”谢煜费力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回答道:“得看我爸妈什么时候拓展完业务回国了,时间长的话得半个学期,短的话也就个把月。”
“哼。”谢忠军哼了一声,嫌弃道:“你还是趁早回去的好,省的叫我心烦。”
这话还怎么接。
谢煜低头,默默拔拉着面条,不再出声。
半晌,他抬头瞄了眼对面正戴着花镜认真研究某款APP的爷爷,一如往昔的高冷和严肃。今天下午见的那个因为一盘棋孩子气般跟人吵了半个来钟头的可爱老头,那个面对郝萌时一脸和蔼可亲的慈祥老头莫不是他的幻觉?
一碗面,谢煜吃了将近半个小时,吃到最后面都已经坨在了一起,咬起来像块没什么嚼劲儿、没什么滋味的面团,全靠那口水就着才勉强冲进胃里。
家里的气氛不止尴尬,还有些压抑,洗过碗,谢煜拎着几袋还不太满的垃圾,以“倒垃圾”为借口,溜下楼透口气。
爷爷家住的这栋楼离小区大门口不远,一到晚上,小区门口就摆满了各种推着三轮车前来叫卖的小摊小贩。
谢煜几乎是一下楼就被香味勾到了小区门口,一碗热乎的酒酿圆子下肚,他那被冷硬面条折腾的不太舒服的胃才算是活了过来。
然而一摸兜,他傻眼了。
出来的太过匆忙,手机和现金都没有带,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谢煜瞄了眼摊主,壮硕且瓷实的一身腱子肉,不太友好的面相上还有道略显狰狞的伤疤。啧,赊账这条路貌似行不太通啊。
那就只能让摊主跟他回家去取了,可一想到他爷爷那张不怒自威的寒冰脸,要是再让爷爷知道他是借着扔垃圾的名义下楼嗑了份夜宵……谢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前一条路是粉身碎骨,后一条路是灭顶之灾,简直天要亡他。
就在谢煜左右着哪条路能让他死的痛快点的时候,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出现在他耳畔。
“徐叔,来份酒酿圆子。”
谢煜当时就激动了,“同桌,救我!”
郝萌也是没想到,这个点儿她居然还能在小区门口碰到谢煜,而且还是拎着垃圾袋、趿着拖鞋这种不修边幅的造型。乍一看,她还以为她认错了人。
备用眼镜的度数有些低,郝萌推着眼镜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两眼才确定对方的身份,“谢煜?你怎么在这儿?”
到了,郝萌那碗酒酿圆子还是进了谢煜的肚子。
更为丢人的是,因为连着灌了两碗酒酿圆子,谢煜被直接撑吐了,弯腰俯在小区的花坛里,扶着一棵树连半个来小时前吃的冷硬面条都一并呕了出来。
简直把他几百年不丢的脸全攒在一起丢完了。
他尴尬的坐在石椅上捂着脸,生怕被人瞧见,倒是郝萌,跑前跑后的帮他收拾残局,又是用湿巾帮他擦干净衣物,又是跟人借扫帚、簸萁清理现场,又是跑到药店帮他买胃药,顺路还给他带了双干净的拖鞋。
看她为了自己陀螺似的奔来忙去,谢煜突然就觉得心里很暖,同时,还有些小骄傲。
看呐,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她喜欢我,她谁都不喜欢就只喜欢我,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你还好吧?”两粒扣好的药和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递到了眼前。
谢煜伸手接过,水是温热的,入口的温度正正好,他仰头喝了口水,将药送下喉咙,这才察觉到嘴里的味道不对,“这水怎么……”
“我在里面加了一点盐。”郝萌弯腰拿着纸巾擦了擦谢煜旁边的石椅,又伸手摸了摸,这才坐下,“吐完后饮用一些温盐水,对于补充体内流失的电解质是有帮助的。怎么样,有好一些吗?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