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渐凉,运河两岸落叶飘黄,黄昏的水面辽阔壮观,本是美不胜收之风景,于顾蓁而言,却极为无聊。
她什么都看不见,这一路着实没有能打发时间的好主意。
崔彦日日带着顾昀非读书习字,倒是忙得很,剩下个崔佑,和顾蓁一样无事可干。
崔佑见顾蓁叫人搬了张椅子,坐在甲板上吹风,他看了眼大哥,还在屋里当夫子,便也搬了把椅子凑过去和顾蓁说话。
“顾姑娘,你当真能治好我祖母的病?”他不是很信。
顾蓁淡淡嗯了一声,一动不动撑着下巴,感受秋风吹来的凉意。
“要是治不好,我大哥倒是不会对你如何,只怕我父亲会误会你招摇撞骗。”
他们崔家在苏州,根基深厚,朝廷忌惮,总觉得他们是“土皇帝”。
顾蓁谢过他的提醒,“放心吧崔二公子,老太君的病,在中医上叫消渴症,我与崔大公子说过,这类疾病目前是无法根治的,只能调养。”
她先前并不知晓老太君的病,是崔彦叫人送来脉案,水月给她读的时候,顾蓁才判断老太君得的是消渴症。
现代医学称为糖尿病。
只是这个时代毕竟是由小说演变而来,世界的自我意识形成并不完善,导致没有多少有关消渴症的记载。
崔佑没听过,他只知道大夫每次诊脉,都说祖母这病奇怪,多饮多食多尿,但日趋一日瘦弱。
只开了些不痛不痒的方子调理,遍请名医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崔有见顾蓁说得头头是道,心里生出几分希望。
他对顾蓁印象不错,和那位神仙王妃关系好的姑娘,肯定也不是坏人。
崔佑拉着顾蓁聊起天来,天南海北的扯,水月怕自家姑娘渴着,交代一声打算下去泡茶。
顾蓁点点头,她在这坐着,也不需要人伺候。
水月一走,崔佑彻底放飞自我,话题一个劲往沈君如身上引。
顾蓁听得好笑,崔家这位小公子哥对沈君如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她忍不住打趣道:“崔二公子,您怎么总是在打听六公主,她喜好什么,常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和王爷为什么感情不好,我看不见,怎么知道呀?”
崔佑脸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反驳,顾蓁笑着追问:“你不会是喜欢——”
“顾姑娘,慎言!”
顾蓁话没说完,已经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崔彦打断,她看不到崔彦脸上的严肃,但这句话语气有些重,顾蓁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和崔佑同时站起来,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其实顾蓁没傻到问崔佑是不是喜欢沈君如,她没说完的话是“你不会喜欢打听别人私事吧,像京中那些长舌妇一般”。
但如今一被打断,反倒是不好解释了。
比她更悲催的是崔佑。
“哥”崔佑已经因为在国公府花园和沈君如闲谈一事挨了不少责骂,今日又被抓包偷偷打听人家私事,依着大哥的脾气,他肯定不会轻饶!
崔佑愤愤想着,他大哥仗着会些功夫,走路都没声音,从小到大不知道抓住过他多少回干坏事。
崔彦肃着脸,看着不争气的弟弟:“回房里,将《君子论》抄写一百遍。”
崔佑苦哈哈点头,正要走,又被崔彦喊住。
“抄之前,带着昀非读几遍加深印象,日后与我一同给昀非授课,不许偷懒!”离着到苏州还有半月的路程,再这么闲下去,脑子里恐怕要装满那位嫁了人做王妃的六公主!
等看到崔佑领着顾昀非进了房间,崔彦才收回视线看向顾蓁:“顾姑娘,崔某不是有意偷听,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六公主已经嫁人,你们不该拿她开玩笑。”
顾蓁羞愧地低下头,谁让咱不是君子呢?
“崔大公子教训的是,我知晓了,日后不会再啊——”
顾蓁正要表表态度,船身突然一晃,她站不稳朝前跌倒,顾蓁一慌,根本不知道该去扶哪里,只记得自己刚刚扶着椅子转过身来,面前应当有把椅子。
只是她没能按到椅子,却抓住一只胳膊,有股干净清冽的味道,扑进鼻中。
崔彦与顾蓁隔着椅子,稳稳扶住她:“无事,我扶着你过来。”
顾蓁安心不少,绕过来站在崔彦身边,刚放下手,船身又开始摇晃,这下比刚刚厉害许多,连崔彦都跟着一动。
他不得不伸手揽住了顾蓁的胳膊,“顾姑娘,失礼了。”
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安全感会降低一多半,顾蓁闻着崔彦身上的味道,下意识贴着他站,崔彦知道她害怕,手紧了紧,低声在她头顶安慰:“想必是撞到什么,我送你回房,再去看看?”
运河又不是大海,风平浪静的,能撞到什么?顾蓁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崔彦显然也是想到了,他再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