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刘曜也不想跟王弥爆发冲突,便派人过去跟王弥商量,表示你的部队先入城,已经抢了不少了,我的部队忙着追突围的晋军,慢了1步,啥油水都没捞着,你把皇宫让给我来抢吧,我不能让我的部队进了洛阳还两手空空。话说得挺客气,可此时的王弥已经飘了,根本就不鸟刘曜,继续抢。刘曜火了,发兵阻止,砍了王弥1员牙将。王弥顿时大怒,带兵进攻刘曜,双方在洛阳城中展开巷战,死伤多达1千余人。最后得亏王弥的长史张嵩苦劝,王弥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革命尚未成功,还不能跟匈奴人彻底撕破脸,于是停止了进攻,主动向刘曜道歉,总算是把这事给抹过去了。
然而,这仅仅是他自认为抹过去了。刘曜可不认为这事过去了。从小到大,还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扫他的面子,哪怕是刘渊和刘聪也不例外。王弥这个外人不听他指挥也就算了,还敢亲自带兵攻打他?简直就岂有此理!所以不等王弥把话说完,他便冷笑着反驳:“如今中原已经赤地千里,残破不堪,留在中原连吃饭都很成问题!在西面,关中司马模、凉州张轨、晋阳刘琨、代郡拓跋卢猗,这些忠于晋室的势力个个兵强马壮,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背后尚有成群猛虎,却不顾自家根基,贸然迁都,将自己置于凋蔽的中原,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这个人的话,陛下万万不能听!”
他不仅在语言上激烈反对,还付诸行动,下令部下1把火将洛阳那壮丽的宫殿群给烧了。他的部队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在城中4处纵火,1时间洛阳城中烟火4起,烈焰冲天,1座座雄伟的宫殿被卷入火海之中,无数工匠的巧思,无数画家、雕刻家呕心沥血用手中的刀笔刻画雕琢出来的名画、朱阑、玉柱,几代帝王耗费巨大财力民力营造起来的梦幻般的园林,都在冲天烈焰和漫天飞舞的火星中11崩塌,化为灰烬。
与洛阳城1起化为灰烬的,还有王弥迁都洛阳、虎踞中原的建议。
王弥勃然大怒,对手下李嵩、刘暾等人说:“这帮匈奴傻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帝王事业!整了这么1出,我看他们将来还怎么得天下!”
刘聪在这事上打了个马虎眼,压根就没提迁都的事,更没有要追究刘曜责任的意思,只是在论功的时候大4封赏群臣。刘曜因功官拜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3司、雍州牧,封中山王;石勒官拜征东大将军,都督荆、豫2州诸军事;刘景、呼延晏、王弥等人各有封赏,个个都成了封疆大吏。
然后……
然后就没了,该干嘛干嘛去。
石勒继续在中原腹地与司马范对峙,王弥此时已经意识到匈奴人压根就没拿自己当战友,相反,1直拿他当奴才,愤怒之下准备带兵前往青州找他的老部下曹嶷,继续当他的山东王;至于刘聪,他认为区区1个司马范,已经是釜底游鱼,1个石勒就足以锤死他,实在没必要继续在残破的中原浪费时间,还是先回头收拾掉关中司马模、晋阳刘琨、凉州张轨等等这些依旧忠于晋室,不停地给自己捣乱的势力吧。不把这些势力收拾干净,他就算迁都洛阳也很难安生的。
又是1个极其短视的决策。
在这段时间里,刘聪接连犯了两个巨大的错误:
第1,是纵兵屠戮洛阳,最终将洛阳焚为焦土,这场可怕的大屠杀将刘渊留给他的最后1点政治遗产给祸害清光了。刘渊还在的时候给人的印象就是宽宏、包容、虚怀若谷,能因为屠杀平民而严惩1位勇猛无敌、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完全符合1个仁君的要求,这也是众多人才愿意打破华夷之防去投奔匈奴汉国的原因,在他们看来,这么1个完美的君主压根就不是什么蛮夷,投奔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可刘聪毁灭洛阳的暴行却将这层滤镜给砸了个粉碎,所有人惊愕的看到,并不是这些蛮族变文明了,他们只是在刘渊凌厉的目光之下小心地收起了自己的尖牙利爪,摆出了1副文明的面孔。当刘渊不在了之后,这些以往表现得还算文明的蛮族迅速返祖,变成了1群嗜血的野兽!
这种渣渣,他们还投奔个什么劲?或者说,投奔这种渣渣能有什么前途?散了散了,咱们还是研究1下往南跑还是往北跑活下去的概率更高1点吧。
第2,是放弃了继续攻掠中原,在毁灭了洛阳之后便回师关中。
他回师关中可能有自己的考虑,什么得防止司马模、张轨、刘琨坐大威胁自己后方啦,什么中原是石勒和王弥的主场,自己身为董事长去抢股东开的公司有失体面啦,中原太过残破留在中原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啦,等等等等,反正回师关中的理由绝对充份。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中原”2字的份量,更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字对于1个立志要争夺天下的势力意味着什么。也许在他看来,这场持续数年的大战在他毁灭洛阳之后便已经划上了句号,收拾掉司马模、刘琨和张轨等等这些势力不过是尾声罢了,可他并不知道,西晋灭亡仅仅是接下来持续3个世纪的大乱战的序幕而已。在这场混乱、血腥而漫长的战争中,唯有咬紧牙关趟着血水往前走才有1线生机,退缩?那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