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烛火也未点几根。
堂内桌上布着青团、馓子,还有以榆钱制成的寒食饭。
“督主不饿,吩咐奴婢先服侍女娘食用。”
女使候在一旁,见谢南栀入府主动盛好饭食。
“督主这么晚了还没吃吗?”谢南栀接过碗,细数着桌上的餐具,见女使摇头,拿过其他空碗往里面盛装食物,“把督主的那份和我的一并装到食盒中吧,我给督主送过去。”
满满当当一盒饭食,谢南栀拎着还有些费力。
秋园,顾危的住处。
里头漆黑一片,未点灯火,树叶微摇如魅影,委实瘆人。
谢南栀方一入内便能闻到浓郁的焚烧烟气,蹑手蹑脚往里走去,只见顾危气质颓靡,安安静静坐在门前台下。
台下放至一个铜盆,盆里火焰狂野,在黑暗中蜿蜒跃动,盆的周围是散乱的冥纸。
“督主,要不要吃点?”谢南栀蹲在他面前,随氛围降低音调。
顾危头也未抬,凝滞地晃脑以示拒绝。
周遭酒气浓郁,没有花香果香为引,是浓醇的烈酒。
她起身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圆桌上,继而蹲下来,偏头细细端详督主。
一双凤眼古井无波,形如新月,里面红彤彤的,血丝蔓延。
向来刀枪不入的督主,在此刻仿佛破碎的玉鉴,照一眼,看不见他的内心,只能瞧见碎成几片的自己。
谢南栀什么也不问,只想默默将他拾起拼凑完整。
地上的酒坛晃晃悠悠滚到一边,顾危重新开启一罐新的,双眼无神好似见不到面前的人,只会一口一口木讷地喝酒。
以弯月为照,谢南栀忽而觉得心里闷闷的,憋得难受,她说不清这是何种滋味。
犹如一条玉京子缠在她的心头,收缩闷胀,她好像有些喘不上气。
她想,督主这样无恶不作的大奸佞也会有这么难受的时候?
很快,她刨去脑中的思绪。
她发现她错了,她不该同世人一般,不问缘由,偏听传言就将他冠上大奸佞的头衔。
这和国公府的那帮人有何异?
在她心中,督主也是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喜,会怒,会哀,也会乐。
他会说教她,会护着她,偶尔心情好时也会哄哄她。
这段岁月与往昔相比,已是上乘。
她忽而觉得,督主这人好像还不错。
一口气喝完一坛酒,顾危松开酒坛。
瓷瓶摇摇晃晃倒在地上,滚到谢南栀脚边。
男人突然抬头,拨开浮云见月,清冷如山涧溪泉的嗓音徐徐:“阿栀你知道吗,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谢南栀有些微怔,慢慢悠悠地轻声叙说:“好巧,我也是。”
柔软的声音落在心尖,男人觑她,问题尖酸。
“那你见过阎王吗?”
“没有。”
嗤靳一声,男人似鹰,眸中锐利深邃,发出的光芒好像能削铁如泥。
“我见过。”
“你觉得我把阎王杀了怎么样?”
此刻谢南栀的心里已有了主意,督主虽说杀人无数,但想杀阎王的他定是酒醉乱语。
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哄道:“好啊,你如果能杀死的话,也可以啊。”
那样,阎王就不会找她索命。
毕竟,她的的确确欠阎王一条命呢。
顾危忽然垂下头,再抬眸间,已洗去血红杀意。
“那我又帮了你一个忙,你该怎么报答我?”
直勾勾地盯着小娇娘,问她讨要一个结果。
谢南栀苦思冥想,定了定神色,泰然道:“除了让我去死,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
算不上有意思的回答,顾危却笑了,伸出手与其盖章。
大手牵小手,紧紧贴在一起。
稍一用力,谢南栀重心不稳,顺着力气的方向跌进顾危怀中。
男人低头窝在她的颈窝,均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