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村。
沈知秋指向不远处的小院:“到了,就是这家。”
“姥……”
沈知秋刚要喊到董贺松,被徐崃拦住:“沈同志,你稍等一下,让我做下心理准备。”
“那要不我先进去?”
“好。”
“知秋来啦?”
沈知秋靠近院子,董贺松就听到了声音,拄着拐杖出来迎她。
“姥爷。”
沈知秋停好车子,赶紧过去扶到董贺松:“您最近几天,身体怎么样?”
“好着呐,你不用挂心。”
董贺松笑道:“小张跟他媳妇天天会过来给我做饭打扫家。”
他知道是沈知秋给村长一家留了钱,让他们每天过来照料他。
沈知秋想了下,还是直接告知董贺松:“姥爷,我找到了徐崃,并且把他给带了过来。”
话音刚落,徐崃从树后推着车子走出。
董贺松在看到徐崃的瞬间,目光冷厉,拄着拐杖的手不自觉握紧。
徐崃一直垂着头,他将那个木箱子从后车架搬了下来,放到董贺松面前。
“董大哥。”
扑通一声跪下,徐崃抬头看了眼董贺松,便又迅速低下头去:“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可我还是想来跟你道个歉。”
“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将你害得家破人亡,流放他乡。”
徐崃拍了下身旁的木箱:“这是从你家拿走的那些医书,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好好保管,今儿个全部物归原主。”
“董大哥,这些年我也遭了报应,丢了工作还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我总是梦到董伯还有你小闺女来向我索命,吃不好睡不好。”
“我对不起你们啊——”
徐崃说着扑倒在地,痛哭出声:“我不求你原谅我,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不值得原谅,这都是我应得的。”
“可我也是逼不得已,当时我要不批斗你们,我就是反革命。”
“我进入卫兵队后,一直跟着康致守,他总是跟我说中医是封建糟粕,我们要打倒封建主义,消灭糟粕。
你们董家还经营着药房,又是资本主义,应该首当其冲拿你们来开刀。”
“我……我当时真的只是想要出口气,没想逼死董伯跟伯母,可我也不知道后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那样。”
徐崃如今想到那段日子,仍旧会觉得可怕至极。
每天一醒来就是去批斗,必须要喊的大声,必须要精神饱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否则可能下一个被批斗的人就会变成是自己。
他不敢随意说话,他不敢放声大笑,他时刻绷紧着自己的神经,每晚睡觉都是批斗场的情景。
“你走吧。”董贺松朝徐崃挥挥手。
徐崃慢慢站起身,推着车子离开的背影好似一具行尸走肉,但比来的时候看上去轻松不少。
沈知秋扶着董贺松回屋,董贺松坐在那里看向挂在墙上的“妙手仁心”四个大字重重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随风散,罢了罢了。”
听出董贺松这是不想再继续追究当年的事,沈知秋转移到他的注意力:“姥爷,这些书要放到哪儿,我帮您整理。”
董贺松拿拐杖指了下旁边的书架:“放到上面就行,如今中医凋零,这些书还能保留下来已是万幸,希望它们能尽快遇到有缘人。”
“姥爷,中医是咱们国家的瑰宝,定然会有人传承下去的。”沈知秋宽慰到董贺松。
“我知道时代就算再变,还是会有人不忘本。”
董贺松看向自己双手,怅惘哀叹:“只是我怕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小梅她没这方面天赋,我这一身本事怕是要失传呦。”
沈知秋抓住董贺松胳膊,用力摇头:“姥爷,不会的,姥爷您身体这么好,定会长命百岁。”
“哈哈哈,放心吧,冲着你跟小梅,姥爷我也得再多活几十年。”
“对了,还有芽芽。”
董贺松问到沈知秋:“说起芽芽,你可有去找过清风道长了?”
“前天去的,清风道长让我不要烦忧。”
董贺松拍了拍沈知秋肩膀:“既然他这么说,你便不用再担心。”
“姥爷,等我忙过这阵,就带芽芽过来看您,这次我先拿过来了芽芽照片,您瞧瞧。”沈知秋说着从包里拿出芽芽的照片递给董贺松。
董贺松接过去后,举远了些仔细看到:“嗯,真不错,瞧这大眼睛大耳垂,这孩子一看就聪明伶俐有福气。”
“好啊,真好啊,我也是见到第四辈的人啦。”
“最近天热,我给配了酸梅汤还有几个洗澡的方子,你回去给芽芽用,孩子不长热痱子。”
“谢谢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