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着李刚的车先到了表哥宋义波家,宋义波刚离休,离休前是运河县的人大副主任,当年跟田秉信一起去过朝鲜。
宋义波刚听了开头就说,”那就赶紧联系,我估摸到我姑父也可能没死,被逮了。当年阵地上有一个烧焦了没人形的尸体,看着高矮胖瘦跟他差不多,不是他,就是跟他一个班的那个小四川,那个四川兵在连队里没亲戚没熟人,我把那个尸体认了我姑父,那个四川兵就报成了失踪,打仗的时候乱哄哄地,谁能说得清楚。你们还记不记得被俘虏的那个人,回来后说见过我姑父,我是硬给他扣叛徒的帽子,说他是乱咬,其实我这些年心里也在犯嘀咕,就是不敢说出来。”
田海江说,“可现在这一承认,不就讲我爹是叛徒了。”
宋义波讲,“要是在今年以前这事,还真是比较麻烦,可能我不会同意咱认,但现在政策变了,在台湾有亲戚是好事,你们就算台属了,至于烈属身份嘛,大表弟田海河正儿八经地牺牲了,这个也推翻不了,我回头先跟咱县上统战部部长扯扯,听听他的说法,他跟我的关系可好了。”
三人从宋义波家出来,田二娘说要不咱再问一下张大善人,两个儿子都说好,赶忙从商店里打点了一点礼品,往西柳村上开。
小车开的还是快,当年田海涛离家走了一天的路,周树海带着车,用了大半个小时就开到了。
小轿车开回村里,虽然不是第一辆,但村里的人见的还是少,车子一进村,就有不少小孩子跟在车子后面跑,看到孩子们跟在轿车后面跑,周树海一下子想起三十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洋车子进村时,跟在自行车后面跑的情形。十多年前,自己刚买了第一辆自行车当月就骑回西柳村,那时已经没有小孩子再跟着自行车跑了。
思绪万千中,车子开到张大善人家门口,现在他只剩下两间屋,三个人一进屋,发现他正笔直地坐在外屋,似乎等着客人。
周树海一跨进门槛,礼品一放,一头扑到前面,“咚咚咚”三个响头,张大善人哆哆嗦嗦站起来,颤巍巍把他扶起来,讲“原来是田家二孩和三孩过来了,我刚才约摸着家里要来贵客,没想到一下子还来了两位,现在我的眼睛已经基本看不到人了,但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秉信家的。”
几个人寒暄后,田海江把情况说了出来,张大善人听完微微一笑,讲“能认亲了干嘛不认,如果问我那已倒台的儿子的意见,他可能不会让认,但我觉得你们可以认,往后三十年,跟往前三十年不一样嘛,你们的想法得转,要往快里转,转得快才能跟上形势。”
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周树海突然又回身跪下“咚咚咚”三个头,“大爷爷,二十多年前我离开村子的时候你不是给我算了一卦,还记得吧,现在还灵吗?”
张大善人低头想了一下讲,“管用!而且就这一两年的事,不但是你,包括二孩儿,可能都能跟着你爹沾光。”
回去的时候,田二娘就留在田海江的家里,周树海跟李刚回辛屯,到家时已经天黑了。
李刚跟着周树海在运河县连着跑了几家,看着周树海跑了一圈之后,整个脸上全乐开了花,不免问道周哥,“你们家有啥喜事,你美成这个样子?”
周树海讲,”我爹还活着,要回来了!”
严德静本来想着至少再做三年的矿长才能动一动,没想到一年多后他就提拔到副局长的位子,刚做总经济师的时候,他写信给家里说,自己已经被组织上报到梯队里,估计以后上升的会很快,但才两年多的时间就到了局级干部,是他之前也没想到的。
严德静离开辛屯前,专门拉着接替他的郑济国,两个人一起爬了趟矸子山,在山顶上,两人瞅着脚底下的辛屯矿,感叹说,“当年我分配到矿上的时候,你拉着我,上了这个矸子山,那时这矸子山才三十来米高,就一个小山堆,现在这么大一座山,得有个一百多米高了吧,咱这些年国家发展的快,周边几个人都比较顺利啊。”
郑济国说,“现在国家就是这个形势,你虽然算爬得快但也不出奇,有不少升得更快,像我们这样的文革开始前后毕业的大学生,都有已经进中央梯队里了。”
从矸子山上远远地看着北楼,家属宿舍楼顶上竖满了密密麻麻、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电视天线,这些年矿上的许多家里面都买了电视机,有的家里买的还是彩色电视机,严德静又说,“我走之前,把两栋医院宿舍楼试点装了煤气,你接下来要煤气铺到整个北楼和东平房宿舍,另外还把有线电视铺起来,现在城市里都开始装有线电视了,办自己的电视台,咱自己也能上电视,矿上的宣传工作开展起来就更方便,咱可不能太落后。”
医院宿舍楼试点烧煤气,是严德静当上矿长后在职工福利上做的第一件大事。整个辛屯换上煤气本来在韩铁任上就提出来了,但一直拖着没搞,他上任后就拍板定了下来,先在医院宿舍楼搞一个试点,用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安全,再给焦化厂增加煤炭供应往整个北楼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