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收网
深冬的时节里万物萧疏,等到进了二更天,即便是在东京内城也已经是万籁俱寂了,可是东京内城东南角落的定力院却是人影幢幢。
这定力院本是后梁太祖朱全忠的祭庙,在后唐天成年间被定名为定力院。这座寺院座落在汴水之南的内城东南角,从这里越过汴水向北一里地左右就是鼎鼎大名的大相国寺,而向西一里地则是直通薰风门的州桥御道,向东去一里半就是东京内城城墙,正好是汴水南岸的东角门子。在东角门子对过,汴水的北岸就是仁和门了,因为从东京出仁和门的官道直通宋州,所以这仁和门在民间也被叫做宋门。
虽然郭荣在位时曾经极力压缩僧侣和寺庙的名额,不过拥有朝廷正式敕文与度牒的寺庙僧侣并未受到冲击,仅仅只是寺庙不再能滥收僧人和民田而已。定力院具备朝廷的敕额,在这几年里面不仅没有被毁弃,还因为接收了不少荒废寺院的正规僧侣而越发地兴旺起来。
不过在过了晚课时间以后,寺院里面还能有这么热闹,那就不是佛众兴旺一语能够说得通的了;热闹的地方在寺院的行馆和蔬圃一代,那就显得是越发的奇特。
行馆里面,定力院的住持净慧、知客僧德弘正在与面前的两僧一俗密议着什么。那个宝相庄严的僧人却是原龙兴寺的主持道显,因为寺庙靠近侍卫亲军的马军司,被郭荣废为龙兴仓用以储存军需物资,道显不得不挂单于定力院寄人篱下,好在定力院不比大相国寺,净慧对道显一直都很是礼遇,倒也没有遭遇太多仰人鼻息的难堪;另一个僧人是沙门洪蕴,言谈间却不像道显那样满是机锋,主要就是围绕着医术方药打转;那个俗家人却看不出来身份,衣着只是市井平常人家的样子,众人也只是称呼他为“苗居士”,不过说的话里都是三句不离天文谶纬之事。
行馆里面的几个人正凑在灯烛前低声细语,馆外屋旁的蔬圃内却是影影绰绰冒出来十来个人影,这些人熟门熟路地四下散开,隐隐地将行馆围了起来。看这些人的选位安排,确实显得训练有素且经过了精心的布置,虽然人数并不是很多,却已经将行馆内人员可能的逃窜方位尽数掌握。
随着一阵秋虫的咕叽声渐传渐远,打定力院的西边过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似乎已经在自己的乘马马蹄上包裹了厚布,马蹄声极浅,徒步的人也是脚步声细碎,打头的一溜灯笼灯光昏暗,仅仅就是能够照亮队伍前面十来步远的路面,灯笼的外罩上面写有“军巡院”三个大字。
这队人马来到了定力院的西门就停了下来,却既不大声叫门,也不去上前叩门,只是纷纷下马静静地守候在门扉周围。又是一阵叽叽咕的声音响起,这回却是从军巡院的这队人马中间传出来的叫声,稍过片刻,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队伍随之一拥而入,在开门人的导引下直接扑向了定力院的行馆。
行馆内的几个人却是做着密事而没有做密事的觉悟,直到军巡院的这队人奔至馆门外二十几步远的时候,那个苗居士才被外面杂沓的脚步声惊起。不过等他冲到门口的时候,那是想做什么都已经晚了,苗居士左手扶着腰间的刀鞘,右手握着刀柄,对着堵住行馆大门的人群瞠目结舌,挎在腰间的那把刀是怎么也拔不出来的了,打算示警的呼喊也被堵在了喉咙口。
显德六年十一月二十三,在皇帝和中书达成一致意见以后,郭炜颁诏命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江南,交卸其在洛阳的职司;将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陶谷出判河南府兼知西京留守事;升翰林学士、判太常寺事窦俨为翰林学士承旨、仍判太常寺。
仅仅就在两天之后,锦衣卫巡检司的侦查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副都巡检章瑜亲自指挥落实案情,在抓捕阶段请调了东京军巡院的兵卒,于东京定力院中一举抓获了妖言惑众、擅干朝政的一众妖人。
本来若案情只是涉及到定力院的住持和几个中高层僧侣,还有一两个云游挂单在那里的僧人的话,那么无论是因为妖僧心恋红尘而妄言兴废因果,还是因为这几个僧人修行太浅而对朝廷限佛的举措心怀怨怼,军巡院的左、右军巡使和判官都完全可以审结定案的。可是抓捕的结果,在那群妖僧之中还杵着一个俗家人,当时就是这个人差一点进行拒捕,而在查验身份之后,军巡院大吃了一惊。
那位苗居士的真实身份,却是殿前司散员右第一直散指挥使苗训。
这人不光是殿前司的中级军官,而且还涉嫌私习天文谶纬之术,并且与妖僧沆瀣一气指斥乘舆妄言兴废,这些都不是军巡院的职权能够追究的了,锦衣卫巡检司当然更不行,章瑜他们一直只有侦查权而没有执法权和审判权。
军巡院的报告递交上去,枢密院一时失声,政事堂更是大为惊愕。
郭炜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把握住了主导权,又经过了一次在滋德殿和顾命大臣们的奏对之后,基本上就是顺从着郭炜的安排,朝廷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其核心就是为了审理这桩大案。
显德六年十一月二十九,诏命宰臣范质与枢密使王朴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