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豸感到异常烦闷。炽阳灼着他的肌肤,其枯瘦的身躯散发着难以掩埋的汗臭味。
教室的某一角,酸臭、袜臭、狐臭……恣意交汇着,渐融成若隐若现的阴霾,使阿豸如身陷囹圄,口鼻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讲台上任课老师对着班级名单陷入沉思,猜想这个叫阿什么的一定很有文化,日后需多加观察,再是悉心栽培。
阿豸学习用功程度属全班名流,可他的测试成绩总是垫底,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校方针对,亦或者老天是否轻易剥夺了自己的才能。
很奇怪,平日里将诗词背得滚瓜烂熟的他竟会沦落到压根动不了笔的下场。
“阿织,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阿豸杵在座位,哑口无言,表情凝重,时间无情流逝,提问者跟着蹙紧眉头,喟然长叹。
“阿枳,愣着干什么站起来啊。”
老师的此番用意,许是需要某些人做出小牺牲,以活跃课堂氛围,调动其他学子的积极性。只见阿豸少有的面红耳赤,嘴唇翕动,却不见半个字眼,脑海唯现糨糊。
而后老师熟练地转移话题,讽刺间带着幽默感,引得满堂哄笑。
“后面那个,对,就他,叫什么来着?阿什么……想起来了,阿帜,你起来回答……”
真是糟糕的噩梦。
阿豸躲进了网络世界,他在新平台里畅所欲言,会吐露心声,会辱骂XX,会沉湎于此,也会忧心忡忡。阿豸清楚,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虚拟的,缺乏实感,他其实渴望接触人际社交,想完全意义上拥抱这个世界。
可归根结底,网络也容不下他。
阿豸嘴笨,组织语言于他而言是一种挑战,尤其无法对在意的人说谎,便因此吃了数不胜数的亏。他有时也许能从聊天中获取欢愉,但到最后对方心里绝对不会好受。
先天的大众相,加以后天那快深入骨髓的自卑,成就了如今的阿豸。他曾幻想,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得到名为成绩和颜值的慷慨馈赠,再到后来,步入青春期,愿望随即转变为拥有一个貌美的女人。阿豸有幸谈过一次恋爱,为期不到一周,至于分手藉口,我们可以想出上千种。
当阿豸认清现实时,已然身处工棚,室内热浪滔天,分外脏乱,纸篓积攒着秽物。他浑身酸痛,挣最稀少的薪水打最长久的工,他连翻过肮脏的身子都需要良久。
他终于只许下了一个愿望——有钱。
阿豸阔了,如美梦成真一般。
他为女孩举办了豪华且浪漫的婚礼,即便彼此的相貌颇有悬殊。
阿豸依稀记得中学老师曾教过的某些话语,“有钱能使鬼推磨”“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寸金难买寸光阴”。
于是他开始挥霍,以探寻“金钱是否是万能的”的名义,有时还刻意宴请昔日的同班同学,连恩师们也一并邀约。
瘦弱的阿豸的肚腩日渐肿胀起来,惨白的脸色逐渐红润,镀上金的辉煌。
可他的妻子出轨迹象频发,被揭发的当晚她便毫不犹豫地同幽会对象私奔了,若问其缘由,相信各位能列举出上千种。
简而言之,阿豸是个可怜人,既叫人心生恻隐又让人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