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华不为所动,“娘不饿,你吃吧。”
“娘,你都干了一天活了,哪能不饿的。”方远放在她手上,“你不吃,等会阿爹要说我了。”
李秋华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方海文,小声问道:“方海文吃了没?”
“还没,阿爹说你们吃了他再吃。”
李秋华又气又无奈,也不哭了,从方远手上拿过饭,往方文海那去。
方晚玉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方远伸手给她抚平,“吃饭带着气,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方晚玉扭过头,不让他碰,她怕压不住火,一碗饭甩他脸上。
“别气了,阿爹这个人,心太软,尤其对二叔没辙。”
这些方晚玉都懂,可她就是咽不下,“所以呢,你是来当说客的吗?”
方远轻轻弹了她一下脑袋,“以前阿爹不也这样,你不是一句话不说吗,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
方晚玉转了个弯,说起了别的,“哥,你信不信,何花挺过了这一关,我们以后肯定会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没这么严重吧。”
呵,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完全不懂人心的险恶呢。
“那我们打赌吧,如果我赢了,以后阿爹要是再像今晚这样,你就加入我和阿娘。”
方远犹豫了一瞬,片刻后猛地摇头,“为人子,止于孝,我可不敢忤逆阿爹。”
“还有下一句你怎么不说,为人父,止于慈,他老是不顾及家人死活,一点都不慈。”
“那是阿爹的事,我只要做好儿子的本分就行。”
“那阿爹执意要出村,你为什么那么生气,要去拦着他呢?”
“我那是规劝。”
“所以我现在也是啊,只不过手段比你激烈了点。”
方晚玉总有理,方远说不过她,低着头不再发言。
方晚玉撇嘴,比起她整天跟着李秋华,方远和方文海的接触更多。
只要不涉及其他人的生死,他的确算得上慈父。
她不逼迫方远和她统一战线,只希望哪天真遇到了,比今晚还不可理喻的事,希望他能改变今天的想法。
方远越想越觉得自己理亏,耷拉着肩膀,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碗,里面还剩两块肉,以及方晚玉留下的几粒米。
“给你留的,我可吃不了那么多。”
本该好好庆祝的夜晚,徒然生出了这档子事。
方晚玉也总不能真和一个半大的孩子生气,到底是给了方远台阶下。
“你吃了我才会消气,不然我那么努力兑换粮食,难道真的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方远小心接过方晚玉吃剩的饭碗,眉头舒展,心情总算明朗了点。
兄妹俩只相差了一岁,但他比方晚玉要早熟,十岁的时候就很有主见,想方设法地帮父母减轻负担。
而对一直在母亲身边的妹妹,少了很多关怀。
这几天切身相处下来,才知道方晚玉并不是老实木讷,她说话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阿玉,以前总是跟着阿爹转悠,忽略了你的存在,以后大哥会多些关心你,做好一个兄长的责任。”
方晚玉:?
深谷处。
何花笑盈盈地推开门,“药弄来了,快去烧水沐浴。”
方成材缓慢下床,接过药包,“这药真当如此厉害?能治疫病?”
“那可不,你没看到芽儿吗,都能吃得下东西了。”
何花把剩余的药包,揣兜里放好,“等这疫病过去了,这才算真的有奔头了。”
从方家村疫病爆发,村人一个个死去。
到最后莫名被通缉,一路上颠沛流离,才知道在方家村的那段日子,穷是穷了点,但第二天依旧能看到太阳升起。
他们已经许久未体验过这样的日子了。
方小山如释重负,“等大家都活下来了,大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了。”
“呸!别和我提他。”
何花眼里淬了毒,恨不得吃了方小山一般。
“李秋华还没进门的时候,你大哥有什么好处不是想着我们家,现在问他拿点药,李秋华推三阻四,玉丫头以前打她都不吭声,现在跟着李秋华有样学样,都是不要脸的小蹄子。”
方小山嘴笨,也从来不会和何花争吵,他默默拿过药包,烧水去了。
何花剐了眼他虚弱无力的身影,嘲讽抱怨,“没种的男人。”
转而又对方成材一顿输出,“你可别学你爹,一个大男人,说话做事唯唯诺诺,你娘被人欺负,他也只能在一旁看戏。”
“哎呀,我知道了,保证不让娘受气。”
何花黝黑的手,像老树皮,干裂处隐隐泛白,她掐了一把方成材的胳膊,“还是我儿子好,知道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