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璧确实正站在菜园子里,看着欣欣向荣的菜园子,心情是愉悦的。她亲自下地去摘菜,一边想着晚上的菜单,忽然感觉到一阵安静,转头却看到不知何时,一个老者面目清矍站在菜园子边上,穿着杏黄色道袍,凝视着她。
而他身旁站着李东福,还有数个内侍宫人恭敬而安静地站着,背后又有人影闪动,似乎进了厨房、大厅、书房等地,原本函宫里服侍的宫人似乎都不见了,整个函宫里鸦雀无声。
她立刻反应过来,那是皇帝——她从前远远见过,宫里除了内侍,也不会有别的男子。
她背部微微出了一层汗,上前跪下行了大礼。
元自虚笑了:“起来吧,朕听说你种的菜园子甚好,今日正好无事,过来看看。”容璧起身,元自虚招手唤她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既是你亲手种的菜,又听说最近你在研究药膳,那朕今日就尝尝你亲手做的饭菜吧。”
容璧轻声躬身道:“儿臣遵旨,父皇请稍候。”她提了那篮子菜行礼后退下,也不去看那些在殿上穿行的禁卫们,自己走入了厨房内,几个宫人和禁卫也立刻守住了厨房,名为帮忙,实为监视。
出了什么事吗?她自幼在宫里长大,知道这种大动干戈往往是搜宫才有的,为什么搜宫?函宫里有什么不应该有的东西吗?她有些紧张,但仍然有条不紊地将菜篮子里的菜拿出来,放到水桶里,有宫人上来帮忙,她吩咐人都将菜洗了摘了,又命人生火。
好在厨房里的杂役太监们还是在的,厨房很快开始热闹起来。
她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在做菜上,韭菜选最嫩的拌馅做饺子,再烙个荠菜春卷,竹荪炖鸡,肉片清炒玉兰,鲜鲈鱼汤,蒜煨红凤菜,上面撒点儿干虾皮,小葱拌豆腐,加上松花蛋和芝麻。嫩笋尖、香蕈、枸杞头焯熟同香油、胡椒、盐、酱油、滴醋拌食成凉菜,这是春日山鲜,点心用玫瑰万寿糕,茶水就上金莲花石斛茶。
宫人将面揉好后,她伸手拿了面皮来亲手包着饺子时,李东福进来了,看到她笑着鞠躬行礼:“殿下您亲自做呢?”
容璧模仿着之前太子那有些清高的脾气,试探着问道:“父皇最近服的丹药,可有什么饮食上的忌讳?”
李东福笑吟吟:“前些日子御膳房进了活珠子,陛下吃着觉得鲜,便赏了,之前梅妃做了清汤羊脑进上,皇上也赏了梅妃一架琉璃屏呢。”
容璧点了点头,知道皇帝饮食喜好不可询问,因此她只问忌讳,而李东福只说皇上赏什么,绝口不提皇上爱吃什么,也是他谨慎之处,但却又是实打实给了太子面子。
但……活珠子,那是未孵化的禽蛋,民间觉得这个可以治头晕,滋补的,还有羊脑……皇帝……是头晕头疼吗?听说他久服丹药,她在靖北的时候特意找大夫问过久服丹药的人的药膳方子,大夫问过了那丹药的功效,知道服丹的人双修之后,含蓄道:“房道强盛的话,此等金石之药一般加了白石英、乳石等物,最好以黄连、生地、石斛等除热补虚,只以生津祛燥为要。”
她想了想,在凉菜里头加了一味鲜核桃仁和一把香芹,鲈鱼汤里也加了一小片天麻,炖鸡里头则加了生地。
李东福看了看又笑着告退了,走到了函宫的正殿上,看到元自虚正坐在几前,漫不经心翻着他们抄检呈上来的托盘里各种字纸、册子,都忍不住要替太子捏一把汗,低声上前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在亲自为您包饺子呢。”
元自虚慢慢打开一张桑皮纸,上面详尽绘制着整个函宫的菜圃分布图,竹林、湖水、小山以及各个宫室、游廊之间,被细致地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地,上面标注着种什么东西,甚至还有堆肥晒肥的地方、种子收贮以及幼苗培养的地方,养鸡鸭鹅的地方,连从湖里饮水灌溉挖沟渠都细细画清楚了,看得出十分用心,和适才一路走进来看到的地方确实一一对得上。这上面细细用蝇头小楷写的字,也看得出太子查阅了不少农书,连种的菜蔬瓜果是喜阳还是背阴,施肥浇水的频率,都一一写清楚,连在哪里查阅的都注明了,几乎是拿出了习经治学的态度在种地。
他眉目舒展,看了眼李东福,又问下面站着垂手等着的一位禁军统领:“都查抄清楚了?是你信誓旦旦说的,沈安林被太子召见,有东西私下夹带传递,如今沈安林不招,身上也没有带任何东西,太子这边若是也搜不出什么来……”
李东福看着那禁军统领面生,他面色严峻,跪下道:“臣不敢,臣确实亲眼所见太子从匣子内拿出纸,又命人急招沈安林入宫,
摒退所有人密谈。兴许,殿下将那信,放在身上了?”
元自虚笑了声,转头吩咐李东福:“等太子做完饭菜,让他沐浴换衣再来陪朕用膳。”
李东福恭敬应道:“是。”
容璧在厨房亲手做了几个菜,又指点着杂役太监们看着快做好菜了,便出来要洗手换衣,果然看到李东福带着几个内侍在外面捧着衣物等着她:“殿下,皇上等着您了,您先沐浴换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