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拒绝吴姨娘,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她得答应让我请郎中来诊治。
吴姨娘拗不过我,终是点了点头。
我这样要求并不是怀疑御医的诊断,但既然病了,总该吃药。吴姨娘豁达是真,但她舍不得青萸也是真。若是能帮青萸多留吴姨娘一阵子,使些银子也是值得的,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告别吴姨娘,我缓步走出西院。
斜阳似血,将波光粼粼湖面映得金光闪闪。
迎面的微风带来丝丝凉意,我浑身沉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时间不早了,夫人是不是该回了?”连枝观察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心事重重地点头,没想到会在这边耽搁这么久,梦中吴姨娘是突发疾病,内里竟有这样的秘密。
“夫人,咱们得快点了,大将军回来若是见不到您……”连枝再次提醒。
我记得,我怎会不记得自己请了他来,脚下不由快了几分。
路上仍挂念吴姨娘的病情,想到宴席和庄上两次用医都能请动回春堂。
我边走边问灵卉:“你与罗圣手是何交情?”
灵卉面色如常,坦率地回答道:“算不上交情,来寿城的路上,分了他一块饼。”
“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我诧异不已,怪不得灵卉一请就来。
灵卉摇头,仿佛回忆了一下,“他一路行医,救死扶伤,不计报酬……我看他饿倒在路边,分他一口饼吃,并未觉得他亏欠于我。就像他救济灾民,也没觉得别人欠他。”
我心中了然。但无论灵卉怎样想,罗圣手应该还是认下了这份恩情。
“若我让你再去请他,能请的来吗?”我问。
“不好说。”灵卉一脸诚实,“第一次他可能是看在那口饼的面上,第二次他应该是看在夫人那壶酒的份儿上,再去请的话……估计很贵吧。”
我点头。可既然要请,当然要请城里最好的。
与此同时,已经可以看见院门。
林嬷嬷站在门口左顾右盼,想必盛青山已经来了。
我加紧脚步,一边小跑一边说道:“那明日你便去请一请,要多少钱都好说。但一定要请他来。”
灵卉应是,我才放心地跑起来。
直跑得气喘吁吁,额上一层薄汗。
穿过院门时,听见林嬷嬷在身后大喊,“大将军来了,正在房中等夫人……”
我挥手,脚下不停,示意我听见了。
屋内的人也听见动静,缓缓地踱了出来。
盛青山啊盛青山……他一袭玄色丝缎长衫,浓眉星目,站在那里,依然气度不凡。
我迎着他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像只归巢的小鸟,径直扑向他。
而他也本能地张开双臂,接了个满怀。
“文君……”盛青山的嗓音低哑,透着讶异和欣喜。
我紧了紧环抱在他腰间的双臂。
而他也配合我做实这个拥抱,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感受彼此的心跳。
急促又炽热。
半晌,我依依不舍地放开双臂,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仰面向他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等我很久了吗?”
盛青山愣了愣,摇头道:“我也刚回来。”
我点头转身走进内室,沾湿手巾擦去脸上的薄粉和汗渍。他跟在我身后,目光在满目疮痍的房内逡巡许久,欲言又止。
我留下这些,就是要在他心里种下愧疚的种子。
他当然有话要说,可他说什么有用吗?但凡有一点用处,蓝凤秋不敢这样造次。但凡再有一点用处,我踏进来,也不会还是这个样子。
既然于事无补,倒不如永远烂在肚子里,让愧疚的种子生根发芽。
我为自己倒了杯茶,浅啜一口,而后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递给他,“你要喝吗?”
盛青山接过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毫无意外地喝光了余下的茶水。
梦中十年,我怎么会不了解他?何正武、吕伯渊每个人都想让我更了解他,得知前因后果我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我拿过空杯自顾自地斟满,又喝一半,留在桌上。
盛青山的目光随着那杯茶也落在桌上。
“我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酒菜,一起用晚膳吧?”我佯作不经意地问道,努力营造小别胜新婚的暧昧亲昵,见他神色迟疑,又急忙改口,“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他未置可否,目光忽地聚焦在我的脸上:“你的脸怎么了?”
我捂着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什么,一点小伤……”
“凤秋又打你?”看来他还没有听说老夫人房中的事,长腿一迈,便站在了我面前。盛青山目光如炬,将我上下打量,似在寻找其他受伤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