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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侑安微微点头,踏进了书房,再次见到了眼前这一身明晃晃的龙袍,他低了低身子,恭敬道:“圣上万安,臣来迟了。”

他虽不知,李公公为何不让李帜喊醒他,但此举总归是不敬,他恭敬地站着,等待着上位之人的发话,这样一场父子相见的画面在此刻只显得生疏万分。

谢康禛摆手,望向态度生疏的商侑安:“无妨,你本就身子孱弱,又有伤在身,睡个安稳觉又何错之有?坐吧,我们父子之间还未曾好好谈过心。”

商侑安坐于下方之位,虽是不远的距离,却总觉气氛微冷,谢康禛抬起头,细细打量这自己这个儿子,视线从头至脚,最后停留在那件朴素淡雅的长袍之上,开口道:

“为何穿得这般简朴?殿中奴才可是怠慢了你?”

商侑安缓缓展开双臂,低头看了看自身:“臣习惯了,不怪他们。”

谢康禛凝视少年淡漠的表情,语气微变,有些意味不明:“那可是怪朕?”

话中有话,商侑安抬头,看向这个称之为自己父亲的人,声音微凉如寒:“怪父皇当时送儿臣出宫?还是怪父皇十年间的不闻不问?”

他笑,语转:“父皇送儿臣出宫不过是为了保护儿臣,那时的儿臣幼小,宫中如深渊,母亲逝后,父皇怕儿臣无人可依,保全儿臣之法子罢了,至于十年间都不曾见父皇一面,自是父皇不止是儿臣一人之父,更是岱延之王,虽感情表面不能明,心底还是有儿臣的,不然也不会接儿臣回来,是不是?”

他自圆其说地看着谢康禛,眼里没有一丝动容,就那般端坐于位,将君臣之间的规矩落得严实。

谢康禛一愣,倒是没想到他是这一番回答,眼里渐起深意:“你能明白朕的用心就好,你母妃在世时,不愿你身处权益之争,如今朕将你接回,不知算不算是违背当初答应她的诺言..……”

商侑安不可察觉地一笑:“父皇还能够惦记着母妃,相信母妃在天知晓,也是高兴的。”

提及旧人,谢康禛眉头紧皱,捏着眉心,有些思念旧人之感,见状,商侑安淡淡起身,透着几分凉薄,低头道:“儿臣告退。”

谢康禛望了望他,摆摆手,让他退下。

他意外觉得,这孩子生性几分凉薄。

待商侑安走后,门外的李省进来了,替谢康禛沏上一杯安神茶:“圣上头疾又犯了?”

只要提及永嘉皇贵妃之事,圣上就会累及头疼,一疼便是十年的老毛病,就连御医都无策,只做调理,并未能除去病根。

“他长大了。”谢康禛看向门口,喃喃道:“十年了,不觉间,她竟是离开朕有这么久了。”

李省心中微叹,皇贵妃走了十年,圣上便十年不曾发自内心地笑过,那春风殿十年如当年,不动模样,关于皇贵妃的一切都停留在十年前那个晚上,对于这位皇长子的爱,也停留在十年前。

“李省,你说,放他在眼前,朕总不觉间想起她,可到底也是她的孩子,朕该如何办啊?”谢康禛露出几分愁绪,询问着跟随多年的李省。

李省低头,回问道:“圣上此番带他回来,可有作安排?”

说时之际,谢康禛脸上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薄唇如刀削,语气冰凉又淡薄:“如今谦儿依傅氏之势,持宠傲物,无心学治国政,行事随意,再不加以施威鞭策,长此以往,还能指望他作什么?”

房中安静一片,李省揣摩几番圣意,才接道:“圣上之意,是要用盛安王造势,形成太子之危机,让太子意识到不能安于现状,加以勤学,才可至大成?”

谢康禛的沉默便是默认,李省明了:“太子也是该多加磨练了。”

对于这位皇长子,到底只是爱屋及乌。

而谈及皇后傅氏,谢康禛闭目,烦意自展,沉声而道:“终是无一人比得上她。”

当今皇后傅仪,是前朝将侯之女,新帝登基之际,朝局动荡,敌寇趁势而攻,将侯傅氏赴战抗敌,而傅氏独女被新帝迎娶为后,入主中宫,这是新帝给予将侯护国之诺,

在被皇贵妃独占恩宠八年后,这位傅氏皇后才算熬出头,没有了那位的限制,行事也越发狠厉,独断后宫子嗣,才让年仅十六的谢谦在不成材的情况下被立为储君。

凤鸢殿--

“跪下!”

丹红纱衣,金丝编制而成,描绘着富贵牡丹之花,发髻以皇凤御钗而饰,面如芙蓉,眉如柳,不见一点岁月痕迹,她依靠在凤位之上,拨弄着葱指上的护甲,威仪自展。

这般温婉模样,一点不像是方才斥喝之人。

底下跪的是太子谢谦,他笔直跪在大殿之上,殿内除去了下人,只有两位傅仪的贴身嬷嬷和几名宫女,恭敬的站着,对这场面见怪不怪。

此刻的谢谦就像换了个人般,褪去了往日在外人面前的不可一世,他低着头,不曾反抗一言,将太子不堪的尊严暴露在几名宫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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