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佳节，夜里的人间亮起灯火，星星点点，汇聚成一片温暖。
窗外的风竭力呼啸，丝毫未有休止的意思。
凌尘行至窗边，望着山下灯火阑珊，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下凡，洛华的生辰，以及那碗迟了些许的冬至饺子。
他极轻地笑了笑，算着时间，等着那人寻来此处。
然快到子时，都不见来人。
凌尘心中浮起些许不安，传音询问，却并未有回音。
他极快地皱了下眉，再次行至窗边，抬眸是无边的黑暗，万千星辰让这墨色愈显浓烈，天地间皆透着死寂。
凌尘面色如常，却已在心中算过一卦，这卦无象无果，着实怪异。
他传音给暮辰，不等回音，便欲去寻洛华，却见匆匆赶来的楠兮。
只见楠兮眉头紧锁，额头竟浮了一层细密汗珠，他的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沉着，凌尘似是预感到了什么般，心中微沉，双眸紧紧盯着楠兮不停张合的唇。
“凌尘神君，”楠兮躬身道，“南暮山突现异象，前去探查的仙君负伤而归，只见山顶红光浮现，却未能窥见其中的景象。天帝知晓此事后，立刻派战神前往。然待我等随战神赶赴至南暮山时，异象已然消失，阵破之时，天泛紫光，我等看见…看见阵中……”
“看见什么？”凌尘看着楠兮略显凌乱的衣衫，眸色暗了下去。
楠兮止住了话头，急得脸色绯红，似乎是不知如何开口又或是不敢再开口。
然迫于凌尘的威压，楠兮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再开口，他的声音却冷静了许多，静到像没有回响的深潭。
“洛华神君，陨了……”
屋外又刮起一阵寒风，风声凄厉。
屋内一片沉寂，凌尘从未觉得这冬风如此凛冽刺骨，吹得他生疼。
楠兮还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天帝召集众神君回天界，但凌尘什么也听不见了。
洛华神君陨落了。
凌尘不知过了多久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只静静站着，一如往常，无喜无悲，亦无泪水，然而衣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紧了又松，掌中是一片血痕。
文昌神君从未感受过冬至的冷，如今却也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绵长不息的。
屋外飘起了雪，零零碎碎的，落在每一处角落，覆在了凌尘的心脉之上，他的血液不再滚烫，凉意融入骨血，结成了万年不化的冰川。
凌尘的玉笛断了，却如何也修不好，就如他心中的碎痕，那是一道女娲补天也无法弥补的裂痕。
——
天璇殿内，一片死寂的沉默充斥着整座殿宇。
众神君大多与洛华交好，得知消息时，多是不信的，直至此刻立于殿中，方才知晓洛华神君是真的陨落了，再无来世。
他们未曾去到南暮山，不知缘由，然心中多是悲悯，亦有惧怕。这便造就了一片沉默。
天帝缓缓睁眼，打破了殿中的沉寂，“文昌神君现身于何处？”他的声音如往常和缓，却也透出一丝疲惫。
“回天帝，”楠兮往前一步，躬身作答，“文昌神君现于南暮山。”
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用神识传音与凌尘，却发现凌尘闭了听感。
正欲派人去寻回文昌神君时，却见星仪神君向前走了一步，“天帝，暮辰愿前往南暮山，将文昌神君带回。”
天帝点头应允，暮辰便转身前往了南暮山。
——
南暮山
凌尘从岐山而来，落于南暮山山顶，入目是一片雪白，天地纯净，竟未留下一点痕迹。
他在风中站立许久，而后转身离去。
待行至半山腰时，凌尘一眼便望见了那古庙，庙前的白梅又开了，却已无人与他一同观赏。
凌尘抬眸，无意间看向檐角，却发现，那挂于檐角的青铜风铃竟生出了一条裂痕，只消风一吹，它便会彻底坠落，再发不出声响。
他竟有些害怕进入这古庙了，庙里藏了太多的回忆，然而此刻，他不敢轻易触碰。
待暮辰来到南暮山，看见的便是立于古庙门前久久未动的凌尘。
他心中叹气，却也不得不将凌尘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带他回天界。
“凌尘……”
暮辰走近，试探着唤了他一句，只见凌尘收回了欲抚白梅的手，转身朝暮辰看过来，
“吾已知晓，现速回天界。”
他的双眸黯淡无波，语气平静，像是真正无情无欲的神仙，可暮辰知道，他不是。
文昌神君归位，天璇殿不再是一片沉寂。
“战神。”天帝看向立于下方的战神。
后者恭敬应道，“是。”
随后右手朝大殿中央一挥，南暮山方才的异象逐渐显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