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宝钗所说的上表,朝鲜从正统十五年就在做,只不过每次都石沉大海。
之后还派过十几次使臣,可情况最好的一次,也只见到户部一位员外郎,前后也没谈出有用的东西。
此刻宝钗这番话已是婉拒,按理说崔秀青就该适可而止,再谈下去弄得不体面,难堪的反倒是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若今年不能减免粮草,朝鲜就有崩盘的可能。
事实上,去年爆发的叛乱,就已是征税过重的结果。
“娘娘,朝鲜之税赋,已加征至正统二十八年,民间却已是贫至极!”
也就是说,朝鲜的税已收到十年后,这确实是非常离谱的一件事。
“不怕娘娘笑话,如今连朝鲜王室,也已多次削减用度,臣妇如今每日用度,亦不过二两银子!”
“就连臣妇此番出行这套首饰,都是从宫里各处借来,王室依然困苦如此,可见……”
没等崔秀青话说完,宝钗便开口道:“好了,朝鲜是大明藩属,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耳闻!”
“如今这世道谁不难啊,西北才定仍驻重兵,西南冲突不断朝廷也需调兵,国内清丈引发骚乱不断,海上西夷窥伺得扩建水师!”
见宝钗说这些,崔秀青顶着压力继续进言:“这些臣妇也知道,可若再因加征引发变乱,反倒耗费朝廷更多钱粮,还请娘娘三思!”
“若朝鲜再生变乱……”
见着崔秀青如此不知进退,宝钗眼中露出些微寒芒:“我大明有二十三布政使司,藩国二十七,归附汗国部蒙四十三,统治各地土司八十一,每一地都有自己的难处!”
言及于此,宝钗将手中茶杯放下,只不过使的力大了些,杯底和茶几撞出了清脆响声。
见此情形,崔秀青连忙跪下,却是不敢再多发一言。
“拿一个藩国的小账,来算朝廷的大账,岂不荒唐?”
宝钗声音依旧平和,但在崔秀青的耳中无异于雷鸣,吓得后者战战兢兢呼吸局促。
这就是地位差距过大,威严过甚导致的后果。
可毕竟与崔秀青有旧情,宝钗也不想弄得太难看,更不想自己跟朱景洪一样,到最后只剩下半分人性。
于是她语气放缓了些,说道:“朝廷有制度,后宫不得干政,你在我这儿说这许多,只是枉费力气罢了!”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崔秀青也知要见好就收,不然往后就真没法见面了。
“臣妇忧急过甚,言辞失当……还望娘娘宽恕!”崔秀青主动请罪。
“罢了,你有你的难处,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今日这些话僭越之言,就你知我知便是了!”
“是……多谢娘娘宽恕!”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的就跪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宝钗微微笑道。
可听到这些话,崔秀青只觉得遍体生寒,再看宝钗更令其恐惧。
以至于此刻,她竟生出要逃离此地的念头。
“多谢娘娘!”崔秀青再度叩头。
“对了,这些年你在朝鲜,过得可还顺心?”
顺不顺心这不明摆着么……崔秀青暗自吐槽。
在这种虚假客套下,这俩人大概又聊了十几分钟,然后崔秀青的觐见便结束了。
跨越大片河山,赶路总共耗费三个月时间,得见宝钗全程不到三十分钟,出门时崔秀青想来都觉得心酸。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这次来堪称无功而返,根本没达到预期的目标。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作臣下她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连据理力争都不敢,所以就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她非常清楚,朝鲜不是没了他俩就不行,王室中的叔伯兄弟们,全都盯着他俩的位置。
去年的叛乱,就已有声音说是李晖失德,导致上苍引发灾祸,甚至还弄出了“万民书”这样的东西,要向朝廷请愿问责李晖。
好在这件事被压了下来,没有闹出更大风波来。
崔秀青出了同心殿,却正好遇见叶赫铭恩之妻海兰。
这时崔秀青才知道,自己还插了海兰的队,得以更先一步觐见宝钗。
她与海兰只见过两次,却对此人印象极深,原因在于两次见面都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很不愉快。
好在二人语言不通,所以此刻并未说话,只有眼神之间的交流,各自都带着一丝寒芒。
二人交错后,崔秀青向王府外去了,而海兰则是进到了殿内。
这位海兰夫人已近四十,常年待在苦寒之地的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了十岁。
而这次她来大明,跟崔秀青目标完全相同,这厮也是哭穷卖惨。
海兰谈到了女真为大明流汗流血,如今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被征调的士兵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说完一切后最终落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