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一定要报北清。
程琂的心思却渐渐变得沉重,好几次都打马哈哈略过,最终在他冷冷的目光下屈服,点了点头。
高考当日,乌云密布笼罩整座城市,没有一丝凉风,闷而稀薄的空气,压在心底。
所有的考生都有家长送到考场,尤其是男生的家长,嘘寒问暖,鼓励,叮嘱声稀稀碎碎。
程琂一个人穿过熙攘的人群,头也不回走进考场,全程不语,考试结束,立即迎着天空飘落的大雨,渐渐消失在校门口。
连身后的江温盯着她,都不曾发觉。
估分那天,程琂请假,没有出现。
考高出分那日,高考生很激动,纷纷堆在一起查分,半喜半忧。
程琂一头扎在散工里,偶尔会跟程老太出市交货,再将程老太给的零钱塞进铁盒,藏在那木书桌地下,心渐安稳。
不久,程辉判决通知书下来了。
宣判刑事+民事:
1.过失致人重伤罪(被害人江温,言语一级伤残+小腿截肢六级伤残)判三年有期徒刑。
2.故意伤害罪(手持利器故意伤害被害人程琂)判三年有期徒刑。
3.民事赔付金额,其中包括医疗、误工费、护理、交通、住宿、住院、营养费等,共判罚5万。
六年有期徒刑,赔偿金由当事人刑期满后执行,当事人程辉不服,申请上诉,重判故意伤害罪。
程老太接到上诉消息,便忍不住在院子里嚷嚷着要让程辉得个教训,不断敲打程琂莫要心软。
程琂内心平静,乖巧点了点头。
这件事,由程老太出面委托律师驳回上诉,亲自申请探监,回来后,不知与程辉协商了什么,他竟撤回上诉,便尘埃落定。
程琂履行了对江家的约定,自高考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温面前,亦没有忘记练习唇语。
炎热的夏天,挥汗如雨,知了蝉鸣,河水潺潺。
程琂戴着草帽,左手扛着锄头,右手提着篮子慢悠悠穿过辽阔的田野,佛佛微风略过,下摆衣角扬起,衬得她格外单薄。
田埂的尽头出现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是,日思夜想的少年。
他顶着烈日坐在破旧的二手轮椅上,白净的双手随意搭在手把,柔软的发丝被风吹乱,五官轮廓清晰,薄唇挂着浅浅的弧度。
他瘦了。
“江温,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把侧放在轮椅旁的本子拎出来,翻开页,潦草写了句【我来看看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程琂盯着他的字,内心窒息,神色不自然:“我没有躲你,最近太忙了。”
江温挑眉,满脸无奈写了句【你现在都开始把我当傻子看了。】
“江温,我没有的。”程琂提着手里的篮子示意,磕磕巴巴:“很很,快就,就要秋收了。”
【嗯,那你现在有空了?】江温没有戳破她,亦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连着在下面写了句:【帮我个忙。】
程琂捏紧篮子,轻声落下:“好。”
【我帮你拿。】
“我自己可以拿的。”
【我很累,推不了轮椅,你推我吧。】
程琂看了眼肩上的锄头,手心的篮子,试探:“那,那我这些东西要先放回去,你等回来再推你可以吗?”
江温笑了,他好心将前面写的那句话,画了好几遍,圈起来【我帮你拿。】
程琂:“......”
江温将锄头架在轮椅把手两边,篮子虚搂在腿上,靠在椅背,转头眼神示意,他准备好了。
程琂默不作声扶着后把推动轮椅,谨慎看路,避开坑坑洼洼,生怕会颠到他。
她推着他经过树荫黄泥路,一前一后到了小巷方砖的平地,影子由长到短,彼此都没有拆穿对方。
小镇的房檐瓦片短,遮不到正午烈阳。
她将草帽轻轻盖在他的脑袋上,在他伸手拿下之前,道了句:“江温,戴着吧。”
江温顶着那草帽动了动,乖得不像话,程琂的心软成一片。
到了江家门前,程琂停下,看着脚下的鞋子沾满了泥巴,踌躇片刻:“江温...我等会...再来你家可以吗?”
江温转头,摇了摇,张嘴却无声:“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