琂动了动身上的衣服,抬起头满怀希望盯着他。
“嗯,会的,都会好的。”少年的伞越来越倾向她,人也越来越靠近,借着外面的灯火,才看清她的眼泪与雨水融在了一起,敛起笑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那晚,少年把伞和蓝球塞到她手里,把她的外套拧出一摊水,拎在手里慢悠悠将她送到巷口,而她道了谢谢。
彭清苑偶尔晚上捡豆,程辉和彭清苑碰不上也正常,过了几天,有些人问程辉怎么不见彭清苑,他才发现彭清苑跑了。
当晚,程辉醉醺醺拎着酒瓶子踹进小杂物间,手抄起凳子砸到程琂身上,嘴里吐出句句秽语污言,把对彭清苑的怨气出在程琂身上,出够了气嫌她碍眼才晃晃悠悠走回房间。
程琂奄奄一息躺在小杂物间里,盯着小窗户,伴着咳嗽低笑出声,原来在她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彭清苑受得是这种苦,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忍受的呢。
身上的痛远不及她知道彭清苑所受得苦煎熬,那个晚上,她蜷缩在地,一遍遍对远方的彭清苑说,对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程琂尽量避开程辉,缩在一切可以藏的地方,而在学校那边也偷偷请了假,她赌,赌他去学校找不到就不找了。
她想到了凶神恶煞的程奶奶,却因为彭清苑像她女儿,对她很好的程奶奶。
程琂学起彭清苑穿上遮住伤的衣服,拿出那套家丑不可外扬,避重就轻跟程奶奶说起情况,程奶奶虽不说什么,却托人帮她找了份晚上的活。
尽管东藏西躲,也总有躲不过程辉的时候,家里坏掉的东西,再也没人修补,衣服太短遮不住,她就穿彭清苑剩下的衣服,洗澡时常常盯着旧疤未愈添新伤的皮肤,想着彭清苑过得好不好,就这样饱一顿,饿一顿的活着,夜夜熬着,数着离开的日子。
到了高中,程琂考进了安南六中,学校不再是只有安南小镇的学生,而是整个市的人都能考到这所学校,来自不同小镇的人稀释了安南小镇的学生,添了许多生机。
程琂分到高一(2班),开学暂按抽签排同桌和座位,后再按成绩排位,而她抽到那个少年成为同桌,少年在课堂上正正式式向她道了声:“你好,我是江温。”
江温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把他的饭分成两份推给她,文具用着用着就会到她的桌面,再笑着来句:“你跟我分什么家?”
不动声动在她值日时抢下那些重活,有意无意帮着她,边取笑她笨却教着她当如何如何做,在人前一副散漫又张扬的交谈,指尖却拧着她写不出水的笔盖,换上了根新的笔芯,放在她的桌面上。
她的水瓶不知不觉被他换成新的,打开似乎有喝不完的温水,打完蓝球一身热气却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扔给她,似笑非笑睨着她:“嗯,刚捡的,不许说不要,不要我就扔了,但,程琂同学,我提醒你,浪费食物可耻。”
他总有五花八门能堵住她的理由,她话到嘴边只好转个向,认真盯着他:“在哪捡的,还有吗?我也去捡。”卖掉换点钱?
江温失笑,无奈回了句:“行,等着,我天天给你捡,你最好祈求天天有人掉。”
他没有失信,他真的天天把“捡”的巧克力扔在她的抽屉,后来,他常代表学校参赛,很少在校,但巧克力,文具,笔记以及充好的饭卡从没缺席。
不知不觉得江温离她越来越远,他进了省蓝球队,常需要训练,偶尔,也能碰见他不缓不急背着包经过回家的那一座桥,她默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心慢慢平静。
江温,这个名字就像烙印一般,长在她的小世界,仿佛像黑暗里的点点星光,久久不敢忘,亦不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