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的腿上放着一束向日葵。
他好像很喜欢向日葵,每回来看她,都会带上一束。
江砚自己转着轮椅,轻车熟路地往里去。
陆时薇跟在他旁边,她发现江砚有白头发了,明明去年还没有的。
他还是同以往一样,在墓前放下一束向日葵后就安静待着,也不说话。
对于江砚十年如一日地探望自己这件事,陆时薇觉得挺震撼的。
毕竟高中的时候,他拒绝过自己。
陆时薇喜欢江砚,喜欢了整整三年,但没有一个人知道。
高考那天,她见到了因为腿伤消失了一年多的江砚。
等所有科目都考完,陆时薇做了自己这辈子最勇敢的决定,她要向江砚表白。
傍晚时分,夕阳洒向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本身清冷的气质便被敛去了几分。轮椅上的少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抱歉,我不喜欢你。”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落荒而逃的场景。
但是到毕业那天,她还是没出息地偷偷摸摸在江砚课桌塞了一封信,一封没有署名,单纯又美好的祝福信。
从那之后,陆时薇再没见过江砚,也没再打听过他的消息,他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再后来,就是在自己的葬礼上。下葬那一天,亲朋好友们围在她的墓碑前落泪。但她的视线却被远处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是江砚。
陆时薇猜测,他可能有认识的人也在这片墓园,恰巧看到了自己。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多了一个会来看望自己的人,而且还是江砚。
今天江砚待了好久,比以往都久,到太阳落山了他还坐在那。
陆时薇觉得江砚不太对劲。
她安慰自己,江砚找到了当年害自己的人,有些感慨也是对的。
盛夏夜晚蝉鸣四起,微风柔柔地掠过这片墓园。
江砚终于动了,但他的手没有伸向推圈,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他拧开瓶盖,将里头的东西悉数倒出。
是药。
陆时薇有些不安,眉头紧锁地盯着他。
“都结束了。”
说完这四个字,江砚竟然笑了。陆时薇有些晃神,从前他就很少笑,腿伤后更是没在他脸上找出过一丝笑容。
为什么笑?
来不及等她思考,江砚就把手心里的药统统吞了下去。
陆时薇浑身颤抖,想要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喊着江砚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但是对方听不到。
她以为自己会崩溃,可是看着江砚安稳的神情,她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并不痛苦,好像真的很安宁。
男人背靠在轮椅上,双眸紧闭,英俊的眉也因为不适轻轻皱着。
陆时薇一刻都不敢眨眼得看着他,只是自己的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慢慢的,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化作一团白雾。
-
2004年的夏天,炎热不堪。
陆时薇是被热醒的,她看向脚边的风扇。
果然,又被妈妈开了定时。
陆时薇坐起身来,揉揉眼睛,看着眼前漆皮有些开裂的墙面发呆。
她重生了,回到了初中毕业的这个夏天。
离开床,走到窗边,她舒展一下身子,感受着拂面而来的风。
八月的风,一点也不柔和,还带着几分暴躁,吹在脸上只有燥热。
陆时薇不以为然,这样的感受起码能证明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又看了看外头熟悉的街道,真的好久没来过这了。
她的家,就在街道边。
去年冬天,这一片的拆迁通知就下来了,计划改建成公园。
陆时薇依稀记得他们搬家的那天,今年的十月六号。
“薇薇醒了啊,那就下来吃早饭吧。”
母亲孙惠玉正巧在楼下扫地,看到了在窗口发呆的陆时薇。
“好。”
陆时薇简单洗漱一下,就下了楼。
“怎么还没换衣服,今天要去王老师那练琴的。”孙惠玉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七点半了,暑假最后一次课了,可别迟到啊。”
陆时薇差点忘了,这个时候的她,寒暑假每周要去王梦的培训班练五天小提琴,等开学了每周还要再去一天。
培训班距离这不算太近,以往陆时薇坐公交过去都得花上半个小时。
孙惠玉已经吃好了,拿着包就准备出门。
“吃完赶紧去换衣服,碗就放那,我中午回来再收拾。”说完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孙惠玉是小学语文老师,开学前一天,老师都得先去学校报到。
出发前,陆时薇对着镜子简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