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牧时,如果你去过儿童福利院,那么你就会知道,那里面健全的孩子是少数,多的是聋哑的、身患疾病的、需要治病做手术或者长期吃药的孩子……”
“福利院主要依靠的是政府支援和社会援助,但是如果获取的社会援助不够,那么吃穿用度就会很紧张,更甚生病的时候没钱吃药做手术都是常态。”
“在那里,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小名叫阿智,比我小两岁,个子不高,看着总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十六岁那年,他得了一种罕见病,急需大笔钱做手术。”
在那里一起长大的孩子就是一家人,互相称哥哥姐姐或是弟弟妹妹。
阿智喊他哥哥。
陆司桁从老板嘴里得知了高价薪酬后,萌生了通过打工攒钱给弟弟做手术的想法。
他干一年就能够攒出手术费。
所以跟那位老板去了国以后,他干活很卖力。
哪怕干的是苦力活,哪怕他每天搬运的货物比人还要高出许多,但他从来不觉得累,因为心里有希望。
他甚至很感激老板能给他这么一份工作,给他这样一个可以帮助到弟弟的机会。
哪怕老板说效益不好,工资只能先拖欠着,等到年底的时候再发放,他也没有在意。
在那里还有很多跟他岁数相似的孩子,来自各个国家。
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中,他最期待的年底来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拿到那笔钱了,还跟院长打电话说,自己就快要拿到给阿智做手术的钱了,等他拿到钱,就可以治病了。
他甚至还计划好了,如果有多余的钱,他还可以给孤儿院新来的孩子再添置一些生活和学习用品。
“可是到了该发工资的那天,老板跑了。”
接近一年的辛勤劳动,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陆司桁心都死了。
许牧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只知道你是在福利院长大,却不知道你经历过这种事。”
这样的事情,在社会上屡见不鲜。
陆司桁只是吃了年少无知的亏。
他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了。
陆司桁十指交握,神色平静,“其实现在看来,那件事也不算多大的挫折。”
“只是很可惜,那年的冬天,阿智死了。”
其实不怪他的。
没有人怪他。
因为他没有义务去支付这笔手术费,院长都没有能力筹集到手术费,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到?而且替阿智赚取手术费,本来就是他突然生出的念想,何况,那个病就算做了手术,成功率也不足百分之十。
他一面自我安慰着,却又一面自责。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拿到钱就好了,那个老板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跑?如果老板能有点责任心,那么阿智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怪自己的同时,也怨恨着老板,甚至恨着这个世界,觉得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坏人。
恨意和悔意在心里反复纠缠,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让人看不到一点光。
“那个时候的抗压能力真的很差,发生这件事以后,我不想回国了,没钱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回去。”陆司桁说,“我一个人在国的街头像游魂一样逛,有时候觉得,死在路边算了。”
寒冬腊月的天,他没钱买衣服,穿的还是来的时候身上的薄外套,目光呆滞地坐在马路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对这个世界这么失望。
他对这个世界的热情,好像被摧毁了。
“但是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生出了报复的心思,自甘堕落。”陆司桁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第一次用劳动换取报酬失败后,我开始在火车站当起了扒手。”
“我偷钱包,偷手机,干着最下流的事情,通过偷窃来的东西,去换取吃的喝的,并且沉迷于其中。”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光,看见警察就心虚,猥猥琐琐。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大概是昏了头,又或许是自甘堕落。明明其实我已经拿到了国内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只要我回国安心读完大学,出来以后至少可以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这样苟且偷生。”
“可是我偏偏不回去,一开始是没钱回,后来偷到了回国的钱,也不想回了。”
许牧时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难以想象如今陆氏集团的首席战略官,原来也有过这样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陆司桁耸耸肩,“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天,他失手了。
那个被他偷了钱包的男人只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帮我抓住那个小偷!”,下一秒,他就被两个中年男人合力摁在了地上。
他偷东西的手被那个男人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