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七公子在京城经营多年,虽非官身,却让许多官员多少给几分薄面,连太子殿下也与之有些交情。
偏就在她家小姐跟前,每回都是讨不了好。
眼下,更是被小姐冷言冷语得连连失守。
饶是如此,她都看不到崔七公子发怒。
现在的崔瑜,确实已经让孟十三磨得完全没了脾气。
主要也是他怕他发了脾气,彻底惹恼了她,那从今往后,他便再无法从她嘴里得到任何一丁点儿有关心上姑娘的消息了。
人一旦有了软肋,还被人抓在手里,哪儿还能有脾气?
左右他是没有了。
崔瑜又问:“那你为何不提先告知我一声?”
他回京的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见到她时,如何质询她,如何向她发怒的,然而真到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儿当真平和得连他自个儿都不敢相信。
“提先告知你一声又能如何?”孟十三又是一句反问,好在这回她反问完,还有后话儿,“十三姨说过,她与他有缘得以相遇相识,无分得以相知相守,既是如此,那有朝一日一别,便是永别。”
当年她以孟十三的真实面容真实身份,却没有同他说个明白,彻底斩断他对她的情意,那么如今她以孟良辰此魂入身份,无论如何都要跟他理个清清楚楚。
“无分得以相知相守?”崔瑜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一双深情的眼眸忽而就暗了下去。
孟十三强硬地继续明言:“你对十三姨的情意,当年十三姨无法与你相知,自然是无法与你相守,当年如此,如今亦如此,将来更如此。往后的岁岁年年,不管是你已两鬓斑白,还是十三姨寿终正寝,都是如此!”
“你胡说!”崔瑜的心,在这一刻被她这一番既直白又无情的言语狠狠地伤到了。
孟十三直视着激动的崔瑜,这会儿她已然是照顾不了他的情绪了,长痛不如短痛,她已经搁误了他十数年,此前临行走不曾说的话儿,此刻是再不能不说。
伤他一时,总比伤他一世要好。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她的声音传到他耳里,当真比寒冰彻骨,“此番到金陵一趟,你不是没有见到十三姨么?如此还不是最好的证明?想来守着老宅的长安也该告诉过你,十三姨远游未归,对吧?”
崔瑜听着孟十三接连三问,他的心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沉:“你的意思是,是十三不想见我?”
不是她不想见他,而是压根见不了。
然则眼下,孟十三却只能肯定:“是。”
“你凭什么这般笃定?”崔瑜犹不死心。
孟十三道:“就凭我喊十三姨一声姨。”
崔瑜感觉有点儿头晕,脚下虚浮着好似不着地:“……你带风筝回去吧。”
孟十三沉默了几息:“你保重。”
前脚孟十三带着风筝和宝珠回到孟府,后脚卓全就到孟府说崔瑜病倒了。
孟十三怔了怔,随后让风筝去看看:“你走一趟,看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
“诺。”于是风筝刚从雀仙楼回到孟府没多久,又去往雀仙楼。
赏春已然经过宝珠的口述,知晓了孟十三到崔瑜手里把风筝领回来的整个过程,包括孟十三那似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快狠准地插进崔瑜胸膛的字字句句。
岫玉跑进明晓堂来禀时,她恰就在堂上,听得很清楚。
雀仙楼的崔东家大抵是被她家小姐给说病了,且这一病便倒,可见病情甚重。
小姐便是因此,方才又让刚回来的风筝又往雀仙楼跑一趟。
正想着,她的袖口被人扯了下。
她顺着扯她袖口的手往旁边看,以眼神儿问宝珠是怎么了。
宝珠悄声问:“赏春姑姑,你觉得崔七公子的病会是什么急病?”
“我看不是急病。”赏春语气儿里有着笃定,“而是心病。”
宝珠闻言,回想到崔瑜对那位十三小姐的执着,她轻轻叹气儿:“心病还需心药医,看来崔七公子这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赏春也想到了宝珠同她说过的,小姐当面同崔七公子挑明,说人家十三小姐远游,便是不想见他之故,不禁点了点头。
她赞同宝珠的推测。
当真是因心病才突然病倒的,那心药又不想见崔七公子,这病可不就难愈了么。
“许是归途心切,马不停蹄,人给累坏了。”孟十三把赏春和宝珠的悄悄话儿全听到了,“加上……加上你们说的心病,那也有可能,故而方会病得如此之急。”
倘若真是因着心病,崔瑜才病得又急又重,一下子就倒下了,那她那样明言,是否太过刺激他了?
她心里不禁生出浓浓的愧疚感。
但转瞬又觉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纵然他真是因着她的明言而病倒,那也该比他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