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允尧在看守所里,出了点事。”
顾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了看他。沈岩办事稳重,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像这样吞吞吐吐的,十分少见。
“不是小事吧?”顾野举重若轻,淡淡的问。
沈岩索性把实情都说出来,“邵允尧进看守所的第二天就突发脑溢血,虽然是死刑犯,但还没有行刑,所以看守所还是对他进行了救护,把他送去了医院。”
“邵允尧目前在icu里,或许要保外就医……”
“保外就医?”
顾野停在电脑键盘上的手,猛的紧握成拳。
如果真的保外就医,说不定他的死刑就变成了死缓,死缓变成了无期。
然后他便逃过了这一劫,留下这条命。
况且他真的有什么脑溢血吗?
在顾野印象中,邵允尧一直是个身强体健的人,五十多岁了依然像三十几的,体能甚至比三十几的人还要好。
他可以连轴转的处理工作,甚至还能在擂台上打几拳。
他的精力体力都是常人所不能及,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心思来害人。
顾野轻嗤一声,这恐怕是他的缓兵之计,装作生病的样子,位的就是骗取保外就医吧。
邵允尧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儿子,跟他是直系亲属。顾野沉声道,办保外就医的话需要这位直系亲属出面。
“你找人盯住邵之衡,”顾野眸底晦暗,“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
“爷……”
沈岩欲言又止。
邵允尧是想要顾野命的人,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一个要自己命的人放出来的。
只不过这次,邵允尧就算不进icu,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爷,这次邵允尧没有伪装,他是真的脑溢血,而且已经查清楚原因了,就是苏承志给他配的那些药。”
“苏承志?”
“对,邵允尧一直吃着苏承志配的药,这是一种慢性药,每一味药看上去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但配在一起长期服用就能引发器官衰竭这些病症,而一旦发病,医生也很难判定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他情况很不好,随时有生命危险。”
顾野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沈岩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寒凛。
“邵允尧可能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所以他托人来递个话,希望能在临死之前……跟你见一面。”
说完这些沈岩长舒一口气。
空气安静了许久,整个房间像是被一股低气压笼罩,让人透不过气来。
顾野低沉的声音从静默中传来,简单的几个字,“我知道了。”
沈岩点点头,沉默着退了出去。顾野坐在椅子上,轻轻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指尖传来的温柔好似潺潺流水,抚平他内心的焦灼。
他对上她晶莹的眼眸,刚喊了一声“老婆”,声音便不由自主的发颤。
姜棠从身后环住他。
她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就像姜文英临终前也想见她一面那样,他矛盾,挣扎,却又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去见这一面。
“如果不见这一面,你会不会有一辈子的遗憾?”
顾野愣了愣,继而轻轻摇头。
“那毕竟是个曾经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就算不见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的。但我想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容不下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单凭你的身份,就已经是他眼中钉了。”姜棠低声道,“还是去见一面吧,把该了结的都了结了,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
顾野来到医院icu门前,主治医生见到他,微微颔首致意。
“情况怎么样?”
顾野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主治医生回答道:“昨晚情况更严重了,抢回一条命,但时间不多了,所以他继续在icu也没什么意义,就把他移到了加护病房。”
“什么?”
医生把他带到病房前,顾野向里望,一个月前还在丧礼上张牙舞爪的那个人,此时奄奄一息,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他动了动眼皮,似乎感应到外面有人在看他。
顾野内心复杂,穿好防护服后,在医生的指引下走了进去。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医生皱皱眉头,“其实在脑溢血突发的那天,他就已经不行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他到现在。或许……他就是撑着一口气想见你。”
顾野轻握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走到邵允尧的病床前,双目清冷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