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笔,已经写完最后一行:“人命轻贱得和垃圾一样,死去的人装在黑色袋子里,被活着的人面无表情地丢到车上,运到殡仪馆里去。” 言游不害怕,还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签我的那个音乐人,之前有个侄子死了,我陪他。”李忘年如实说。 “然后呢?”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还想让他多讲讲。 “然后啊,被运到殡仪馆喽。每一项事宜明码标价,要烧的时候......这个是我偷看到的。”李忘年学会了卖关子,跟那个摇滚歌手学的。 “嗯嗯!”言游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求知若渴。 “从中间切开,再烧。后来就装在小盒子里了。” “诶?”言游的五官短暂地拧巴到一起,不过很快又因为想到了什么舒展开来,“那齐绪蛮幸运的哦!” 凭她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想用这种通俗的方法死去的,他恨不得名震天下,所有人都要知道他死了的消息。 某种程度上也算做到了,当时那个新闻重播了好几天,激起大半年的关注和讨论。 后来就没人再聊了。 “是啊。”李忘年说,“所以不要再为他悲伤了,他是幸运儿。” 幸运到可以永远停在青春万岁的年纪,可以不存在明天,可以不用酒精麻痹生活的苦,可以让活着的人替代他烦恼和缅怀。 “真的,换一种思维就完全不难过了。” 一切都是他最喜欢的。大海,知名,死亡。 不需要奋斗,林起岳会带他走上山巅,他是自私之人们唯一的慷慨,连她也会在心里空一块地方出来承载。 在他高喊“谁他妈说得准老子有几个明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燥了,所以也不存在没来得及享受的情况。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以那种方式死去。”她用了也,先入为主地认为齐绪不想。 就算不对他也没办法跳起来反驳了。 李忘年想了想,“土葬越来越少了吧?” “有没有其他‘死无全尸’的办法?”非得选的话,至少她不想这么通俗。 他摸着下巴提议:“海啸?地震?火灾?” “太多人了。”言游蹙起眉头,“我想孤独一点,或者只与你。” “跳楼?骨头应该会散架。” “算了,我们跑到没有人的地方放一把火吧,在破旧的茅草屋里自燃。” “好。” “对,这张相片是齐绪拍的来着。”言游忽然想到,“当时觉得他拍得很丑,要删却被他把手机抢走了,再拿回来的时候就忘记了。” “嗯。” “现在想想,还好当时没删啊,不然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言游说,“简直就像个命运唯一大方了一次的伏笔。” 李忘年不认可这种说法。除非解释为,明知道结果所以在那时那刻给予一点施舍罢了。 他有意无意地瞥着歌词纸走神,随口问:“你现在对他的印象是什么?” “男人。”言游甚至没有回想就说出来了,“背板很直,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在你需要他的时候。” 说完他们对视一眼,都笑了。 最后一面真的很重要啊。 因为最后一面是这个样子,所以这个样子就活在记忆里了。 李忘年笑是因为,他跟她的记忆完全不一样。不过具体不一样在哪儿,他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没有特地去关注过这个人。 但她这么说了,他空出来的那一段记忆就被填上了,会觉得: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好像还真的如她所说。 昨天是可以被修改或覆盖的,他又在无形中确认了一遍。 她还压在他身上。 李忘年不太想让她有被驱逐的感觉,于是便说道:“帮我拿一下客厅那台笔记本吧?” 老炮儿借他的,虽然老炮儿要直接送他一台,但他拒绝了。 言游蹦蹦跳跳地下去拿,“要编曲了吗?” “嗯。” “要我教你怎么用这个软件吗?” “也可以。”即便他会。 言游只讲了些基础的东西,“怎么样,很简单吧?” “不,有点难。”李忘年说。 她又讲了一遍。 结果他说:“你讲话好好听。” “……”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