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村子冬日里白天断,酉时过半天就黑透了,寒冬腊月里家家户户都懒得出门,都是早早吃饭睡觉,灯也不点还能省个灯油钱。
就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寒夜里,陈鸣玉仔细地收拾打扮了一番,换了身绸缎衣服,又认真地梳了个秋刀髻,对着铜镜看了好一番,觉得满意了才出了大门。
陈鸣玉习惯了走夜路,也不提灯,摸黑来到了陈大香家院外,略一借力,一个纵身翻过了院墙。院子和屋子里都一片漆黑,想来那小寡夫也睡下了,今天是陈大香下葬后的第三天,还在头七之中,想来其他好色的女人们,即使有贼心,也没有贼胆敢在这个时候来夜叩寡夫门。
想到这里,陈鸣玉还有些微妙的得意,她对于鬼神是从来不在乎的,也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忌讳,所以这俊俏的小寡夫,注定了要让她捷足先登。
屋子里的叶昭并没有睡着,只是出于省些灯油的想法,早早地熄了灯。方才陈鸣玉跳进来,动作虽轻,但在寂静的冬夜里还是引起了叶昭的警觉,他很快翻身起来,吹起火折子点了一盏油灯拿在手上,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
“谁?”
眼见行动被发觉,陈鸣玉也没觉得心虚,反而大方回应道:“我是陈鸣玉,前些日子你见过我一面的。”
叶昭自然还记得她,只是不明白大晚上的她过来做什么,于是背靠着门说:“你来做什么?”
“我有些话想同小郎君详说,可否开门?”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叶昭靠着门板,害怕得心跳“蹦蹦”的,他想这三更半夜的,她翻墙而来,定然没安什么好心。
“那可不成。”陈鸣玉一看叶昭防备心还挺重,几步便走到了房门前,伸手去推屋门。叶昭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推力,顿时一阵懊悔自己忘了栓门,同时赶忙转身要插上门闩,可就在他转身的这个空子里,陈鸣玉就抓准了时机推门闯了进来。
叶昭冷不防地被巨大的推力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差一点儿就要摔倒,陈鸣玉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让他免于摔个倒栽葱。
“你作甚吗?”叶昭站稳了脚步,发觉自己竟在陈鸣玉怀抱中,脸腾地红了,立马推开了她。
“冒犯了,”陈鸣玉莞尔一笑,“在下行事一向有些鲁莽,小郎君请见谅。”
人都已经闯进来了,再冷脸相待唯恐激怒她,叶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平静地问:“鸣玉姑娘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陈鸣玉自顾自在外间的饭桌旁,寻了个凳子坐下,“只是我一想到小郎君新寡,夜里孤单寂寞又害怕,就忧心地睡不着。”她说着还作捧心状,远山一样的眉毛也蹙了起来,仿佛当真十分焦心一样。
这种信口胡诹的甜言蜜语,是陈鸣玉在青楼里混迹磨练出来的,没有男子能抵得住这样的温柔关怀。她对自己的皮囊,有十足的自信,更不用说今天还特意收拾了一番,想当初她第一次去青楼,可是被那些哥儿们团团围住,宁可倒贴钱也要陪她的,她就不信自己拿不下一个新丧妻的小寡夫。
叶昭虽然成亲三年,却并不懂这些调情的风月手段,乍一听还以为陈鸣玉当真替自己担心,不由动容。村里都传陈鸣玉是个混混,谁能想到她反倒比别人更多几分爱心呢?叶昭又想起陈大香的尸体刚被送来的那天,她还阻止了自己去看死相凄惨的尸体,可不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吗?
这样想着,叶昭对陈鸣玉的警惕和防备放下了不少,又燃起对她的感激来。
“多谢你记挂我,我很好。”
“那就好,”陈鸣玉心中暗喜,又道:“你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随时来找我。”
叶昭点点头以作回应,他知道这种话都是客套话而已,旁人或许对自己有几分同情,但真要到了麻烦她们帮忙的话,恐怕一个个又都会避之唯恐不及了,所以陈鸣玉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你能把妻主的尸首带回来,我就感激不尽了,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胆量,敢在大雪天里往深山去。”
“这你就少见多怪了吧,这陈家村谁不知道我陈鸣玉胆大包天,我跟你说……”陈鸣玉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奇事,也有过许多曲折离奇的经历,她将这些见闻和过往经历娓娓道来,很快便吸引了叶昭全部的注意力。
叶昭听着陈鸣玉嘴里的故事,时而为她惊险的遭遇提心吊胆,时而为她峰回路转的奇遇松一口气,在陈大香死后,他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的悲痛与烦恼,专心地沉浸在了别人的故事里。
“我还听过一个趣事,说来与你听听。说是城中有个方士,专卖迷男子药,那药只要沾身,男子便情不自禁,与人私合。有一天有个轻浮女子前来买药,正好碰上方士不在,她夫郎就拿药给了那女子,结果那女子竟然把药撒在了他身上……”
叶昭:“啊?!然后呢。”
“然后方士夫郎自然是从了那女子,事后方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