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不发话,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挥动鞭子催促驽马前行。
蒙婵惊愕万分,傻愣愣地看着健壮的驽马扬起四蹄朝着自己撞来。
幸亏身后的父母眼疾手快拽住了她,一家人连滚带爬地翻到了路旁。
“殿下,您素来宽和仁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女子流落街头吗?”
蒙婵站直了身体,顾不得拍打身上沾染的泥尘,可怜巴巴地冲着扶苏喊道。
陈庆不悦地回过头去:“冤有头,债有主。”
“该找谁找谁,殿下心善,也不是你拿捏他的理由。”
马车扬长而去,呜呜咽咽的哭声在身后回荡。
扶苏忍不住说:“先生,何苦如此苛待一名女子?”
“不过是帮她求个情而已。”
“举手之劳,顺手而为。”
“您一念之间,就能救了他们全家性命!”
陈庆似笑非笑:“殿下,你也知道我这举手之劳管用是吧?”
“蒙毅卖我个面子,收回成命。”
“改日章邯卖我个面子,朝廷官吏由我随意指派。”
“宁腾卖我个面子,京畿山林耕地随意发卖。”
“武成侯卖我个面子,军备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卖来卖去,纲纪荡然无存,大秦气数尽矣。”
扶苏哑口无言,磕磕巴巴地说:“私事岂能与国事混为一谈。”
陈庆又问:“论起私事,微臣更有发言权。”
“蒙家那位姑娘为何纠缠本侯不放?”
“习以为常而已。”
“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出身名门,寻常男子难免心生倾慕之心。”
“若有所求,绝不推辞,而且还要装作慷慨大义的模样,不图任何回报。”
“天长日久,那位姑娘习惯成自然。”
“她都求我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我不答应,岂不是罪无可赦?”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小气?”
陈庆把语气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扶苏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对吧?”
“律法、道义在此刻产生了偏差。”
“微臣明明没有任何错处,但目睹了方才的情景,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
陈庆骄傲地挺胸抬头:“但我偏不如她的意。”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世间公义,总需要有人去维护。”
“焉能因为千夫所指,就让错的变成了对?”
扶苏深思熟虑后,郑重地作揖行礼:“多谢先生训诫,本宫知错了。”
“殿下何须如此。”
“微臣不过是有感而发。”
“芷茵正是因为女子之身,你们都觉得她做什么都不算大错,这才养成了刁蛮任性,骄横跋扈的性子。”
“微臣可是深受其苦呀!”
陈庆意有所指地说道。
扶苏飞快地偏过头去,目光闪躲不敢看他。
当初可是他极力促成了此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害了先生。
前方的街口出现一座煤炭堆成的小山。
周围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喜气洋洋地提着担,拎着筐等候物资发放。
马车停下后,扶苏逃也似地走了,迅速调集人手维持秩序。
“逼价上天的时候,没有一条舔狗是无辜的。”
陈庆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若有一朝我来执掌朝堂,非得给哄抬逼价定个腰斩弃市不可。”
太子殿下亲临,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
人潮涌动,挤得身强力壮的侍卫都连连后退。
周围的商铺、酒楼中都挤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言语间对扶苏大加夸赞。
陈庆终于得了空,偷偷溜到街边一家包子摊。
“来四个肉包。”
“是白面的吗?”
摊主踮着脚尖正在探头张望,一转头发现面前站着个高冠华服之人。
“贵人您要白面的肉包?”
“巧了,笼屉里就有。”
他动作麻利地揭开盖子,白色的水蒸气混合着包子的香气四处弥漫。
“一文钱一个。”
摊主讨好地笑着把包子用荷叶装好,递了过来。
白面包子价格贵,卖得也少。
若不是遇上陈庆,起码要到午时人多的时候才能卖出去。
陈庆掏出一把钱,数都没数递了过去。
“不用找了。”
摊主定睛一看,喜笑颜开地说:“都是新钱,贵人您等等。”
他拿了个杂面的包子放在荷叶上:“小人做的菜包,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