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文和吴孟仁兄弟也正在说这事。
“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告诉你一声,给林海的那批丝货暂时先押一押,先不要急着卖给他。”吴孟文端着一碗亲手泡的兰雪茶,递给自己的五弟道。
“这茶我喝不惯。”吴孟仁摆摆手道,“四哥,你不是说既然何汝宾那边的门路走不通,这事就暂且作罢,就按和那姓林的约定的价格卖给他吗?怎么如今又反悔了。”
吴孟文收回了手,笑道:“那何汝宾就要去广东当总兵了,你还不知道?”
“当真?”吴孟仁闻言喜形于色。
“自然不假,还不止如此。”吴孟文端起清妃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道,“海防洪亨九也要去江西任职了,那个林海如今已成了纸糊的千户,我们想怎么拿捏都行。”
“太好了!”吴孟仁兴奋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接任海防道和舟山参将的是谁?”
“原浙江布政使司右参政董承诏,还有原湖广镇筸参将邵继康……”
“四哥认识这两人么?”见吴孟文摇头,吴孟仁又道,“那我们吴家可有人与这两人打过交道。”
“董承诏是寒门出身的老穷酸,据我所知,我们家一向与他没有什么往来。此人在浙江为官多年,我也曾听说过,不太好打交道,所以海防道这头暂时先不管了……”
吴孟文接着又道:“至于那邵继康,乃是徽州府绩溪县的大族,老爷子在世时曾与他家有些往来,你不妨就从这头着手,还按我原来教你的那招行事……”
舟山参将府中,何汝宾接着对林海道:“那吴家在浙江士林可谓是树大根深,老夫若不是离任在即,这事本也不会对贤侄说起。但如今既然是要去广东了,和贤侄说一说倒也无妨。”
“晚辈屡次得仲升公提携相助,实在是铭感五内,不知何以为报!”林海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这一刻他是真的对何汝宾感激得无以复加。
“只要登万贤侄将来勿忘今日之言,老夫就算是眼睛没瞎。”何汝宾说着又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让瑛儿加入舟山营?”
林海看何汝宾说话十分坦白,也就不再客套了:“晚辈不知,还请仲升公示下。”
“不瞒贤侄,老夫生在武将世家,自幼最敬仰的人就是戚少保,少年时的志向也不过是成为戚少保
何汝宾说着悠悠叹了口气:“老夫在官场蹉跎半生,目中所见唯有蝇营狗苟,身在局中,老夫也不得不和光同尘,又或者说直白点,那就是同流合污……”
“吃空饷、喝兵血、侵军屯,为了能往上爬,这些事老夫都干过。但等到爬上来之后,老夫才猛然惊觉,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了,想要回头远不是当初想的那么容易,毕竟我们何家是两百年世袭的苏州卫指挥使,家中有太多人口要养活……”
“到了三十多岁时,老夫已再无建功立业之心,所思所想除了为家中子弟谋一份前程之外,也就只想编一部兵书罢了……”
“哪想后来却碰到瑛儿这孩子,竟让老夫看到了自家少年时的影子。他是我何家老二房的,与老夫之间其实已经出了五服,因他父母双亡,被老夫收养在膝下,和老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同,此子颇类老夫少年之时,老夫之所以想让他跟着登万贤侄,就是怕他重走了老夫的老路……”
何汝宾神情不似作伪,林海干脆问道:“晚辈区区一个掌印千户而已,不知何以入了仲升公的法眼。”
何汝宾笑道:“老夫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这辈子不知见过多少人,如登万贤侄这般人物,还真没见过多少。你来舟山上任之前,关于你是海商出身的传闻便有不少,自你那日在岑港司训斥军吏之时,老夫便知你并非寻常海商可比,后来又听说了你要招兵之事。”
“那日吴家派人来舟山,老夫才知贤侄的财力竟如此雄厚,当时就想让瑛儿去看看你练兵可有章法。几个月下来,老夫已然确信,你定能让瑛儿一展平生之志……”
何汝宾的话确实是发自肺腑的,但同时他也有些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自从天启元年以来,他对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大明朝已经没那么有信心了。
作为一个少有大志,而且既知兵事、又懂人情的高级将领,何汝宾对很多问题比大部分官员都看得更透,他已经隐隐觉得这朱家天下似乎不那么稳固了。
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卫所任职,待人接物方面都颇有乃父之风,在体制内混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万一这个体制都不在了,那何家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恰好林海就进入了何汝宾的视野。在他看来,这个自己养兵的海商千户是游离于体制边缘的,一旦天下有变,这样的人能存活下来、乃至于脱颖而出的机会无疑会比一般人更多。
这才是他把何瑛塞给林海的最主要原因,某种程度上也是给何家另一条出路,不光是要给何瑛找一个合适的平台而已。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古代很多世家大族的传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