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船舱内
经过满穗这一番折腾,我是清醒了,睡意全无。反倒是她,和我拉完钩后不久又睡着了。
她仍是窝在我怀里,像只猫一样,有时还会打呼噜。
眼下无事,继续看景吧。
“你已经不是‘狼’了。”
“我原谅你了。”
“我不在乎这些过往,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满穗的话一遍遍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难以静下心来。
这究竟是她的心里话,还是做噩梦时的胡话?
我更偏向于前者。
这二十多日的陪伴,满穗改变了我,她把我从“狼”变回了“良”。
反观我现在做出的许多事:
为了几个小女孩的前途杀掉舌头,还可能因此惹上仇家;为了让她们有个好生活放弃卖掉她们,还费心费力为她们谋生路;被路过的乞丐打劫,居然还施舍银两给他的孩子……
这些事在之前的我眼里是天大的蠢事。朝廷和皇帝都不顾世间疾苦,我为什么要为此而委屈自己呢?
我的转变太大,以至于满穗一时间无法接受。她不知道她是否还要报仇。我的所作所为一步步的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她报仇的信念开始动摇……
刚才,这份信念应该是彻底崩溃了。
也好,这样以后我对她也不再是满满的负罪感,而是互相依赖、互相陪伴。
真的是这样吗?
她可能放下了,那你呢,良?你能抛却之前的事,和她生活下去吗?
你对她,始终还是愧疚的吧?
她都已经原谅我了,我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不如照顾好眼前的人。
不行,还是得确认一下……
“良爷,还不睡吗?”满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我望着河面出了神,张口问着。
“不想睡。”我反问她,“你怎么醒了?”
“今天白天睡太久了,刚才又做噩梦,睡不着了。”
“良爷在看水吗?”
“没有,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你的事。”
“我的事?”
“你还记得刚才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和良爷拉了钩,良爷说要陪着满穗一辈子。”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大概复述了一遍。
“怎么了吗,这有什么好想的?”满穗听完还是一脸疑惑。
“在想你和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良爷是木头嘛?我说的肯定是真的啊。”
“所有?”
“当然了,原谅你是真的,想要你陪着也是真的。”
“杀父之仇,是能随便放下的吗?”
她沉默了良久,和我说着:“当然不能。可是仇人已经死了,我去何处寻仇呢?”
“你的仇人,不是我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我的仇人是以前的良爷,是好杀无辜、冷血无情、丧尽天良的良爷。不是你。”
她的语气认真起来,
“你不一样。你会为自己曾经杀过人而后悔,会为了我们的前路而放弃自己的利益,会因为自责而去选择赎罪,会去尽己所能弥补这一切……”
“我要杀的是‘狼’,不是‘良’。”
“再说,我何时说过放下杀父之仇?”
我被最后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这小崽子又骗了我?她杀我的信念其实从未动摇,她只是在等我安顿好琼华她们,好对我下手?
不过,满穗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我这个可怕的设想。
“我还是要报复良爷的。内容就是,让良爷陪着我、养我一辈子。”
呵,这小崽子……
“那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感情?”我又发问。
“良爷就是个大木头!这种事哪有直接问女孩子的!”
满穗把头别过去,不再看我。
我看着满穗的样子,不禁笑了。
我和她都解开了心结,可以直面和对方的感情了。
让她幸福,才是我该做的事。
想到这里,我把怀中的人抱得又紧了些。
次日 辰时
我和满穗还是没撑住,在后半夜相继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天已经是大亮了。
我拍拍满穗的屁股,示意让她起来。
“良爷,人家还没睡醒呢。”
“先让我起来,你躺下睡。”
“不要,良爷身上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