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灯火以往皆是通明,不过近日因守丧,才只留了前头的几盏方栀灯。
屋子里烧了松炭,未曾点香,便只能闻到松木的清冽味道。
这些日子为了守丧,除了两根素玉簪子,秦稚周身并无多的点缀,去妆也比以往快了许多,自不必那些婢子再上手来帮忙。
身后卧在塌上的男子不说话,手里握着一卷书,她背对着他,只能听到书页的声响,把这寂静空间填满。
她指尖抚了抚那玉色簪子,胸中气有些凝滞。
“殿下。”她转过身,衣衫落于低处,随着她身形往前走。
褚瑀未曾抬头,但应了一声。
“殿下为何,这些日子,都要这般?”秦稚忍不住,她还是先开了口,“若是殿下有什么想问的……”
褚瑀身体微动,手里的书页停了。
“早些睡吧。”褚瑀将书反扣了起来。
他的神情很是疲惫,身子往后一翻,只留了背给秦稚。
她还站在那一豆灯光下,身体笼了起来,眉宇微垂,手指蜷缩着捏着那薄薄的内衬一角。
她嫁给褚瑀是元贞五年的春日,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君方时还只是齐王,是最受帝王宠爱的嫡子,天湟贵胄却毫无骄纵高高在上的性子。
女子一生,便是庆幸能嫁一良人。
龙凤红烛下,他握着她的手,与她说:“别怕。”
只此一眼,她便知晓,自己遇到了此生良人。
她的夫君不似邺京的那些郎君一般,除却随身的几个婢子,他并无别的侧妃,也从未动过另立侧妃的意思。
那是她觉得最美好幸福的几年。
直至那年,他们身处在洛阳的宅邸里,惊闻太子谋逆自尽的消息,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忽然间变得心事重重起来,眉宇间的清风朗月消失殆尽。
再然后本应是闲散人间客得齐王被迅速立为储君,自此后,层层霜雪积压在他的眉眼间。立储君那日,他为昭慧太子进言,触怒了圣人,而被贬斥长陵守墓,自此后,他与她也分开了一年有余。
他常有来信,她也会回。
但见字与见面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床榻上的纱幔笼了下来,重重压着她的视线,烛火已经灭了,她只能看到纱幔间的阴影还在笼着,像是那些远山,压得人喘不上气。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秦稚将自己缩了缩,不敢靠身边人太近。
她微微翻了一个身,却突然后背贴上了温热。
男子的呼吸忽然落在她的脖颈间,褚瑀将自己埋在她的颈窝上,他的手落在她腰腹。
他贴得很近。
“六娘。”他的声音喑哑,“今日我见了舅父。”
“ 在长陵的日子,我几乎每日都夜不成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如阿兄那般,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唯独想到你的时候,才能给我微弱的一点慰藉。六娘,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也是这苦海里唯一的窥得见的一点光线。”
秦稚维持着反躺的姿势,把手覆在的男子的手上,轻轻叹了口气:“妾知道七郎的难处,储君之位,群狼窥伺。无论发生什么,妾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七郎的事来。”
身后的人却忽然松开了手,身体又离开了她。
“我知晓了,”男子的声音顿了顿,“是我不该为难你。”
他说毕,翻了个身。
秦稚却突然转过身,抱住了褚瑀。
温热从身前传来。
“七郎,你放心,妾既嫁你,你便是我此生唯一指靠,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她的声音哀婉却又满是真挚。
男子没有动,外头风落在窗上,窗子颤了颤。
“嗯。”与风声一同,褚瑀的声音才落了下来。
秦稚将脸贴在他的身后,想从男子身上得到那一如既往的温暖。
这是她的夫君,自是她此生仰望之人,他定然会信她,爱她,护她,不负她。
……
虞秐升看着手里的话本子,前头琥珀皱着眉,满脸哀怨。
“娘子,府里存着的话本子就剩这些了,您再让奴找奴也找不出什么来了。”琥珀道,“如今整个宅子圈禁,奴若是能出去定也能给您多买几本来。”
“您还是凑合着再看几遍吧,”琥珀小声提议道,“若是您还觉得担心,那看些别的书也好,奴瞧着府里书房添了许多书,奴给您拿了一本。”
琥珀说完,往后张望了一眼,才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卷递给虞秐升。
虞秐升斜眯着眼,瞧着那卷书上写着几个字《尉缭子》。
“奴也不识得几个字,也就这本合眼缘,娘子先凑合着看。”琥珀往她怀里一塞,蹲下身满脸讨好。
虞秐升盯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