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瞬间被吓得失了魂,豆大的汗滴顺着脖子往下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皮肤和瓷片相触那薄薄一线。
“姑娘……侠女……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
亓忧冷嗤一声,这人倒是能屈能伸,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变脸好几次了,比翻书还快。
她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毕竟,待会还不知道要跟这愚蠢又阴险的大汉一起玩什么游戏,如果不将他吓老实了,恐怕后患无穷。
更何况,她本就对这人的行径厌恶至极。
就在她这般思索时,一直在座位上端坐着、好似在闭目养神的那个疯子突然站起身来。
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他。
亓忧也有几分好奇。
方才打得如此激烈的时候,他完全不受干扰,连睫毛都不带动一下,现在是要干什么?
宋锡年满脸戒备地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走到刚才亓忧扔出去的长凳边,微微屈膝,伸出两根手指握住刀柄,一下就将那把弯刀拔了出来。
亓忧瞳孔微缩,难掩心中震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刀扎在长凳上有多深——刀尖几乎穿透了几厘米厚的凳身,拔出来得花不少力气。
可这人像是从豆腐上捡起根头发丝儿般轻巧。
亓忧再次肯定,此人不可小觑。
宋锡年也眉头紧皱。在敌友未分的情况下,出现这么个深不可测的人物,算不上好事。
在场不少人似乎都心有同感,譬如赵子奉看向他的眼神就警惕了许多。
本以为他是个笑话,没想到竟是隐藏的高手。
那疯子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在他身上流连的目光,他提着那把刀转身,一步一步朝亓忧走来。
满场寂静,亓忧定定地看着他。
她并不害怕。
当然,她本就不是容易被吓到的性子,但很神奇的是,她突然有种直觉,这人对她没什么恶意。
她注意到,他的脚步非常轻盈,明明外表肮脏邋遢,行动却悄无声息,让人无端联想到黑夜里绕过墙角的猫。
他就这样提着刀走到亓忧面前,突然抬起手。
刀尖朝向自己,刀柄朝她,毫无威胁。
蓄势待发的宋锡年稍稍松了口气,面色却未见缓和。
“你想砍他的话,用刀不是更好吗?”
疯子凝视着亓忧,说了现身这间客栈后第一句清楚的话。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引得八尺壮汉抖如筛糠,看向他的眼里充满恐惧。
偏偏他的眼神澄澈见底。
没想到那乱糟糟的一丛头发下面,竟然藏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
亓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人行事太妙、太合她心意,简直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她从善如流地接过刀,扎扎实实架到大汉脖子上,诚心实意道:
“多谢!”
那人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等等!”亓忧探身叫住他,手上的刀一动,吓得大汉连声讨饶,她却全不在意。
“你叫什么名字?”
他顿住脚步回身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并未扭捏:“天笑。”
“姓天名笑?”
这名字还真特别。
“我没有姓,只有名。”
“原来如此,”亓忧不爱追问别人的隐私,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补充说,“我叫——”
“亓忧。我知道。”他很快地接道,见她神情异样,又解释说,“我方才听到的。”
亓忧一愣。
在这人进入客栈之后,他们有叫过她的名字吗?
她并无印象。
亓忧陷入沉思,天笑没再说多余的话,径直回了座位。
见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似乎完全没把他的生死放在眼里,大汉吓得几近崩溃。如果不是忌惮着那锋利的刀片,只怕早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了。
亓忧没再纠结名字的事,她将刀贴紧大汉的脖子,冷下脸:“我问你答!”
大汉骤然感到颈间一痛,忙不迭喊道:“我答、我答!女侠千万别手抖!”
“名字?”
“张、张魁。”
“她们俩叫什么?你是不是胁迫了她们?”亓忧抬了抬下巴,示意躲在墙角互相依偎的那两名女子。
她们还在抽泣着,看向亓忧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她们一个叫青青,一个叫红红……求女侠明鉴,她们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婢女,绝无胁迫啊!”
“婢女?花银子?”
亓忧怔住了,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的全部过往,却并没有遗忘常识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