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愿为她去死,有人拦都拦不着地想得到她。
一个小小的公主,踏入灭国之战,游走其间。从韩国,赵国,魏国,楚国,桩桩件件的事,看似她只是巧合出现,却又身处其中,渗透到每一处。
范增有着天然的自信,这世上没有人的内心能逃过他的审判。
他正要迈出一步。
“范老先生。”许栀还要再想想才能清楚范增为什么会出现。
她抬首,要回她的东西。“我与您的事在咸阳就了结了。烦请您把手中之物给我。”
他没瞎。嬴荷华听到他本名的瞬间,下意识地握紧了张良的袖,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看见了。当下她虽然表面还镇静,眼神之中沉落不少。
燕月想杀她,她都没这种反应。
嬴荷华怕他。范增轻易得出了结论。
他笑了笑,递回了手中的密函。
“公主说得不错。打开此物之前,咸阳之事就已有结论,还请公主别再多想。”
燕月被范增带走,顺带骂了两句卢衡。
没想到这一下还给范增找回了个顽劣的徒弟。
许栀觉得买一送二的买卖不划算。
“范增。”
范增回头深沉地看了一眼嬴荷华,眼里又浮现出了一种悲哀,很复杂,就像是俯瞰众生的智者对这些游荡在红尘中人的悲悯,但同时也伴随着高高在上的戏谑。
“公主放心,我对你们秦国如何外交攻伐一贯不感兴趣。老夫只喜欢和聪明人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又笑笑,“公主殿下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事情一多,百密一疏。其实小月说得不错,公主的确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选。”
“范老先生费心。”她注视着他,她勇敢地抬头,心中来了勇气,:“其实有得选才好,至少有退路。若没得选,便只能孤注一掷。大获全胜固然好,若落得惨败,当算命数。”
“公主相信命数?不管输赢?”
许栀看着范增,娓娓笑道“我更相信事在人为,输赢当然重要,无愧此生也重要。”
复杂一扫而空,范增点点头,“永安公主果然有胆量。老夫拭目以待。”
——
最后一日,张良带她去了张氏老宅,自韩亡后,张平一族多迁居咸阳,旁系大多也到了秦国关中,留在城父的多是偏远支系。
许栀是很担心这些人心怀故韩,对张家的选择心生怨念。
她悄悄询问了村里一位老妇人,却得到了另一个回答,“若非张大人他们于咸阳任官,我们这些人啊指不定要受赵人什么欺辱。”
妇人揉揉眼睛,好像看不真切,又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你是?”
许栀正想给自己按个张良妻子的身份,不料被一个轻甜的声音打断。
“你是,是小阿姊?”少女看了看她:“你果然好漂亮。”
说话的姑娘扎了白黄的发带,两股又粗又长的青辫盘在脑后。
少女可能比许栀身体年龄还要小上一岁,清纯可爱,却已然梳了妇人的发髻。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栅栏,利落地把家鸡吆喝进鸡圈。
“阿娘,你忘了吗?当年有一对兄妹还有个大姐姐来投宿。我说小阿姊肩上有伤,您这才准备让他们进屋。然后,他们被人接走了。”
老妇人依稀记起来。“噢,是有这回事。”
“小阿姊走了之后,我们原以为爹爹回不来了,结果爹爹回家了!我就说,常怀善心是对的。”
许栀这才勾起多年前的回忆。
原来是他们,她在去围堵张良的路上放走那个韩国俘虏伙夫,大抵就是小姑娘的父亲。
少女睁着眼睛,关切道:“阿姊,你和你哥哥后来找到亲人了吗?”
哥哥。当时胡乱喊了李贤兄长。没想到小姑娘记忆力这么好。
许栀嗯了一声,“找到了。家父派人接我们回了家。”
“真是太好啦。当时我记得,好像你还受伤了。唉,阿姊的父亲定然担心阿姊。”
嬴政的确很担心她。
现在……她这样不听话,她该自请请罪。
少女把背上的一筐草药卸下,这才发现自己举着小锄头,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
“阿姊与那位先生,你们不如留下吃一顿便饭吧,我新挖了鲜笋……”
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了个男子的声音,“阿鹦,我回来了。”
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出现在了许栀的视线,他摘下斗笠,背上背着一大捆柴,一手提了两只野鸡,另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节竹筒,青白色之上隐隐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啊,你真的去烧了竹筒饭?”阿鹦赶紧拿出布,给他擦脸上的污渍,“我不过随口一说嘛,看你搞得一身都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