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朝别处看了看,像是没听见似的,走到八仙桌旁坐下,用手捏着我刚绣了个开头的荷包,问我:“这是你绣的?”
问完像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还会绣花?”
完了,这原本是我打算绣好后给他的惊喜,不想这么早就被他看到了,而且我绣的针脚歪歪扭扭,粗糙的很,实在不宜被人看。
我上前去夺荷包,他手一扬就举到了耳后,我掂起脚去够,他又换了只手。
我自认动作敏捷,还有几分蛮力,可他有些身手,会中原武功,轻轻巧巧就能避开我。
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拿到,心里气的要命,喊了一声:“阿吾提!帮我抓住他!”
却没听见任何回应。
我回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阿吾提已经离开了房间。
一定是赵夫人派过来的丫鬟香柠把阿吾提叫走了。
阿吾提向我抱怨过很多次,说香柠处处管教她,规矩多得很。
我记得其中有一条就是赵长卿进屋后,除了叫伺候,否则是不能在屋里的。
阿吾提不在,我准备放弃了,便坐下来倒茶喝,赵长卿也以为我不和他抢了,两只手捏起来凑在花烛前看。
我听见他“啧啧”两声,不等他说什么,一跃而起扑了上去,荷包是拿到了,我的脸也直直朝花烛贴了过去。
双肩一沉,赵长卿将我拽向他的方向,于是我的整个身子朝他压了过去,花烛也摇摇欲坠,他措手不及,人朝后面倒去。
他平躺在地上,疼得倒吸冷气,脸都扭曲了,我吓坏了,生怕他磕破了头,连忙去看他的后脑,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低斥一声:“别动!”
我不敢动了,担忧地看着他皱眉、咬唇、龇牙、吸冷气,等他平静下来,忽然直勾勾看着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他身上,身下一物异样得很,我的心怦、怦、怦跳得快了起来。
他起身穿衣裳,边系带子边说:
“你好好睡觉啊,我就是回来拿个物件儿,马上得走,我那些友人还都等着我呢。”
我将被褥拉在下巴下面,盖住身子,含着笑温声说:“好。”
他翻身下床,穿好靴子要走,我突然想起一事,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刚才说的那四个字,”
我一字一顿地学着那四个拗口的字:”尔、乃、蛮、夷,是什么意思?“
他眨了两下眼睛,目光不自然地落在我身上,我心想,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我想也不会坏到哪去,便很认真地说:
“我现在能听懂很多中原话了,只是有时候你说的,我根本不懂,我就想着只要有不懂的地方,我就问你,慢慢的,你说的话,我就都能听懂了。”
赵长卿从我身上移开,猛然抬眼看向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我们就那样看了好一会儿,他又慢慢坐回了床上,手沿着我的肩膀往下滑,我这才反应到我的身子露在外面,连忙把被子拉了起来。
他却微闭着眼睛,唇缓缓寻了过来,在我脸上、唇身上亲了又亲,而后轻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那句话的意思是,你真好看。”
那天晚上,他说要走,却没走,一直到天亮,早饭没吃,急匆匆离开了。
到了下午,他又回来了,这次他看起来心情很差,一个人关进书房里。
香柠去送茶水,似是扰到他了,上好的青瓷茶碗被他摔了个粉碎。
我心想,中原的男人就是小气,生气时竟然还摔杯子,我们西北男人生气是用拳头发泄的,就连我们女人都不摔杯子。
我又想起赵老爷说过的话,对阿吾提嘀咕:“这就是文人墨客的臭脾气?”
“哼,他就不像男人,不会骑马,不会喝酒,不会打架,出门还要坐轿子……“阿吾提撇着嘴,很是不屑地说。
我竟不知阿吾提这样不喜欢赵长卿,我严肃地告诉他:“赵长卿会弹琴,会赋诗,会武功,他会得多着呢,以后不许你这样说他!”
话虽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在赵长卿从书房出来时,问他:
“长卿,你会不会骑马?不是骑上去慢慢走,而是骑得飞快,在马背上像在地上走一样轻松,你会不会?”
“不会。”他冷着脸说。
夜色弥漫四周,花香处处,夏虫唧唧做响,月亮还没出来,天光昏暗,我和他在花园里散散走着。
他虽心情不好,但我的心情却是好极了,主动挽着他的胳膊,说:“那我教你吧,我们出府去骑马,好不好?我一个月都没有出门了,实在憋闷。”
他停下来,眼睛瞪着我说:“我看你真应该好好学学三从四德,连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都不懂!还做我赵长卿的妻子?哼!”
他的表情如此厌憎,我心里又冷又痛,酸胀难耐,却也回瞪着他说:“三从四德有规定不能骑马么?我不懂那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