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星详细地询问了王四妞落水的经历后,接着又向江平打听她的外貌、年龄以及平日里在码头的声誉等情况。江平这个人性情单纯,只要是他所知晓的信息,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尽管他对这类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他的记忆力好。由于这间修船作坊每天都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因此各种消息他自然而然也就听得多了。凌知星继续询问王老汉几个子女的婚姻状况,得知王大牛已经定好了亲事,只是尚未成亲;二牛今年 20 岁,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然而像他们这样穷苦的家庭,要给他娶个媳妇可不太容易。此外,王老汉还有两个女儿,三妞嫁到了铜锣村,而四妞年方 十五,长得颇为俊俏,目前尚未许配人家。
这王老汉凌知星是认识的,原本有些脾气,自从前两年去长沙府修了半年码头回来,听说因为顶撞工头,吃了些苦头,回来人便老实多了。在这渡口边种了几十亩地,平时打打鱼,兼着做些装卸船货的事情,在码头能吃苦,家中有三个壮劳动力,本来较一般人家生活要好上不少,可是这码头挑夫吃喝用度却是更大,又往往过日子不会算计,所以日子也只是还过得去。
凌知星见问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想着,且去看看这张保、刘富安两人在这周家可谈的如何了。
前文已述,这修船的地方跟周家的大屋仅仅相隔几十米而已,没过多长时间,凌知星就到达了这里。走到屋子前面的时候,凌知星发现院门还有房门都是开着的,而且时不时地就会有人进进出出。不过,凌知星并没有跟这些进进出出的人打招呼,而是直接走进了屋里。周家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凌知星,如果有不认识他的,看到他身上穿着的那身皂服,自然也不会去阻拦他。
凌知星走进屋内,跨过那高高的大堂门槛,屋内墙壁上悬挂着船灯。这灯照的整个大堂影影绰绰。大堂内摆着不少周新富 从船上带回的各种物品,凌知星对这些物件并无太多兴趣。
他视线穿过人群,看到在这间大屋里,围绕着中间的八仙桌坐着十几个人。被众人围坐在中间的那个男子,身穿一件皮质袄子,身材在这群人中算是魁梧,此人面庞圆润,看起来有些团头团脑,嘴唇上方留着两撇细长的胡须,但头顶却是光秃秃的,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到头顶反射出的油光。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就是平安里的里长,同时也是周家的族长——周新富。
见凌知星进得屋来,这周新富就坐在原处,也不起身,含糊的招呼了一声,边打招呼间口里还嚼着什么似的。
这周新富年近五十,且靠着这码头,积攒下不菲的家底。若是平常见着凌知星,也还一直算是客气,可近日在这家族会议的场合,还是有些端着。
周新富虽然没有起身,可这周新富身旁的几人却都连忙站起来,给凌知星让出位置。凌知星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坐在周新富身边。抬眼望去,这张保和顾思岳也坐在两旁。
凌知星坐下后,微微顿了顿,说道:今日见这集镇械斗,晚上有听闻这王老汉家出了意外,我们几人是快赶慢赶,一到这码头,就看见聚了这么多人。
凌知星说完,周围却无人回应,这周新富更是如未听见一般,只顾着自己口里不停嚼着什么。
凌知星见众人皆不作声,用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见王老汉和二牛都在靠着墙,坐在一张条凳之上。便接着说道:来之前,就已经听人说这王家四妞落水,遇了不测,此事我等已是禀报了刘乡丞,这人生不能复生,出这意外,是谁也不想的。这今日王老汉找到周里长,也可见这周里长平日里对乡亲们多有照应,王老汉有些什么难处,大伙也是能帮的多帮着些,就是我平日里也得大家抬爱,有事需要也是定不推辞的。
周新富听凌知星虽然是避重就轻,可言语间甚是客气,于是接口说道:这王老汉跟着我做事多年,为人最是本分,今日出了这等事情,我们自是不肯,我们周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周新富回了话,凌知星便顺着问道:周里长,今日此时,可是因你周家之事而起?
凌知星如此回话,就是提醒这周新富莫要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名里长,要知这里长虽然没一分公家的俸禄,可要这管辖之地出了乱子,可一样跑步掉的。
要知道这出了人命,若是要帮王老汉出口气那周家是自然高兴的,若是能让易家吃些苦头那就更好不过,若是牵连上周家,那是这套麻烦了。
周新富连忙说道:这事全因这王老汉和易家那三子而起,我素来对本甲之人管束甚严,只是这易家人欺人太甚。
凌知星接着说道:我在这码头公干时间也是不短,这周里长素有德望,这县里派下来的钱粮、徭役是从不打些折扣,他人只道是田地、货物有所遗漏,所派过轻,我却知道周家做事最是公道,为这事,我可挨了不少的骂。
凌知星一谈到码头上的利益问题时,这周新富的语气立刻就明显地缓和了下来。毕竟,对于码头私自出货、田地漏登以及倒卖货物等行为来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