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沈家的亲信,云家为其挑选出的贡品是外城村落里打铁匠崔氏的幺女,生得甚美,是一顶一的美人。
她爹为了五十两银子便把她卖了过来,她才十三岁,哭的厉害,沈容同情她,便打算偷偷放走她,可是……却被萧帝发现了。
而崔氏那日过于惊恐,又不愿把沈容供出,便还是被萧帝的部下押进了城墙的砖瓦中做了贡品,被活活地封在了墙里。
作为贡品,便是被砌进墙中成为长城的血肉。
这是萧帝的谬论,他认定想建造一座巍峨、壮丽,并抵御外袭的城墙,必然要以活人的身体来献祭。一旦城墙具有脉动,才会彰显灵性,自然可以保佑国家风调雨顺、盛世太平了。
如此无稽之谈简直令人惊惧。
沈容便是因此而坚定了逃出皇宫的想法。
想来这天下与百姓都是沈家的,如今却被外族迫害至此,沈容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心中也是打算为父亲、为自己、为困难中的生者、死者,都要讨回一个公道。山河与疆土皆是万众子民共有的,无论是一国之君,亦或者是朝中重臣,都不该肆意地践踏百姓的性命。
只要还有百姓饿死在角落与边境,这世道,便不是好的世道。
沈容逃离皇宫的那夜,乌云遮住了残月,又一点点移开,露出了鲜红如血的光亮。
是天狗食月。
书中曾有记载:又西三百里,曰阴山。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番则,其中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他知道,这难得出现的天狗食月的情形,是在助他离开。
也许总有一天,天狗不仅会吃掉月亮,连同私下逃窜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也会一并吞入腹里,哪怕在此之前,沈容要历经常人不能忍耐的绝望与痛楚。
萧帝罪孽深重,民间哀怨丛生,此等罪孽滔天之举已然影响到了人间的平衡,自是需要帝王以血罚罪。
在萧帝在位的这些年里,他大肆推广生子之政,亦知前前后后有过许多反对的声音,若说有人为其流血成河,自是不在话下,毕竟新政出现的最初,百姓们都不会安安分分地接受。他身为一国之君,使用强权去推行此番政策的实施,百姓皆是自愿加入生子之行中。
九州大陆,百年动荡,沈家朝已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稍微年长一些的老人回想当初,也会称曾经的沈戮是个传奇。然而,他们只认为而立年岁之前的沈戮,才配叫做传奇。
的确,沾染着鲜血、杀伐、纸醉金迷与乱世跌宕的帝王记忆布满了风华,着实令人感到光陆流离、沉迷深陷。
沈戮二十岁称帝,建立功业、接受重臣朝拜,似是一位无往不利的帝王。
如果没有沈容的母亲成为他“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诟病,沈戮的一生,将可媲美无暇二字。
想来他原本的雄心壮志,从未被金戈铁马磨成断壁残垣,反而被软玉温床损去了美质。索性世人不知此番肝肠寸断的纠葛,便也不必为其而感到唏嘘。
可惜萧帝夺位之后,自是开始了他彰显野心的一连串的改革,仿佛生怕活在沈戮的阴影下,他不允许任何一个沈姓之人存活于中原。
就连他的爱妻锦妃,也不知自己能活到几时,更别说是沈戮的次子沈容,他每日都活得胆战心惊。
而萧帝想要改变中原,想要抹去沈戮曾搭建出的一切,便修运河,建皇宫,铸长城……大兴土木,荒废耕地,这期间也浪费了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一度令朝中重臣怨声载道、奏折漫天。
曾经的遗老德高望重,对外族的篡位之人充满质疑。真正的帝王的权威并不只是下达战令,更需要知悉与控制自己、臣子的野心。
在他国以奖励农耕为国策之际,修建运河的举动令朝臣与百姓都觉得荒唐可笑,且耗费了过多的人力、财力,令众人纷纷将昏君的名号扣在了他的加冕之冠上。
遥想酷暑炎热之时,他不顾一切反对率领二百万子民开凿起了运河的源头,劳死工匠无数,一度给民众带来深重灾难,也因此而加重了旱灾。
水源难寻,少数人愿日夜挖掘、为国捐躯,只因他们相信那“昏庸”的帝王会为他们的妻子、儿女带去更为纯粹的盛世。
诚然,他们是少之又少地能够理解萧帝内心打算的群体。想来修建运河,也的确是萧帝默默为国筹划的豪举。在那个群雄逐鹿、朝不保夕的时期,强国要想稳住根基,必要有三大不可或缺的法宝。
一是充足的物质供应,以此来建立牢固的经济基础。二是要将朝廷之令以最快的速度传去四面八方,以此来强化集权统治。三是要有能够迅速调遣军队、军需物品的途径,目的是镇压地方叛乱。而能够同时实现这些的,便只有可以冲破千山阻隔的水上运河。
山川河流,日月风雨,运河耗尽了二百万子民的性命与鲜血、花费了几万吨的金银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