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容妤震惊地望着那倒在血泊中的侍女,再看向跪在侍女面前哀哭的柳心珠,
紧接着,她便又抬起视线,望向了朝她走来的沈戮。
他眼中似有愠色,低垂眼睫,凝视着她道:“夜里风凉,你穿得这样少,是想染了风寒要传染给我不成?”
谁人会在刚刚残忍斩杀一名宫女后,还会这般平静地谈话?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与他而言,似乎刚刚死去的,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蛆虫。
容妤抿紧了唇角,在他站定到她面前后,她轻缓地吐息,而后,竟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抚去了他脸上的那几滴血迹。
沈戮略蹙了蹙眉,却也没有责难她做此行为的意思。
是在这一刻,容妤竟后知后觉地感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
如今的是沈戮,是她的枕边人。
可他究竟将人命视作何物?
在他的眼中,是否连她亦只是随手便可摧毁的一个玩物?
思及此,容妤不禁为自己的宿命感到凄惶。
眼前是令人感到惧怕的帝王之人,可他,似乎早已没有了心。
亦或者,是他的心早已经留在了曾经年少时的过往,她能感到他每每注视她的时候,都像是在透过她的躯体去凝望另一个灵魂。
凝望着的,是她过去的模样。
他并非是无心无情,而是在那被车轮扎过落叶与枯枝的泥路上,曾有携着满身清冷梅香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从此他的心里便载满了无声静夜,与满山盈谷的,素白梅花开。
他爱慕的,只是年少时的容妤。
而非如今的她。
如此想来,容妤竟觉得他是个极其悲惨的可怜人了。
直到柳心珠的尖叫声忽然响起——
她发现了容妤,正颤抖着手指着容妤的脸,惨白着脸嘶声力竭地叫着:“鬼!鬼啊!你怎么还能出现在这?我……我已经烧了好多纸钱给你,莫要阴魂不散地来纠缠我了!”她越说越疯狂,手脚打颤地摇着头:“和我无关的……我……我都是被逼无奈……”
容妤错愕地蹙起眉,不知柳心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戮冷眼看向柳心珠,命一旁的陈最道:“把她拖下去,关进弃殿。”
陈最得令,上前来抓过柳心珠的臂膀。
柳心珠踉踉跄跄地跟着陈最朝前走,途经容妤身旁时,她吓得惊恐地端起了肩膀,捂着脸大叫起来:“救命啊!有鬼!闹鬼啦!”
容妤打量着柳心珠的模样,见她的确是吓破了胆一般。
可当年的那一出“假死之计”,也只有容妤与太后二人知晓,柳心珠又为何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难道这其中还有容妤不知晓的内幕?
她心觉事情蹊跷,便对陈最使了个眼色。
陈最心领神会,稍稍放开了柳心珠,容妤走上前去,轻声引诱她道:“你何必这样怕我呢?你我此番可是初次相见,莫非,我长得像你熟识的故人么?”
柳心珠匆匆瞥了容妤一眼,立即低下头去,“你……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厉鬼化身!”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又何惧厉鬼来寻?”
柳心珠冷汗直冒,她的汗水、泪水一并顺着脸颊流落,竟转身抓着陈最祈求着:“快带我走!去……去哪都好,不要让我看见她!”
容妤却凑近柳心珠耳畔,低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见一见别院里住着的贱人么?如今得以相会,怎又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话到此处,她声音更低一些,“还是说,你柳家也参与了迫害旁人一事呢?”
柳心珠闻言,竟猛地收住了哭声,她惶恐地看向容妤,颤抖着嘴唇,紧接着居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陈最只好拖着她出了东宫,又喊来几名侍卫,将她一齐抬去弃殿。
如今没了名义上的太子妃,沈戮举手投足间仿佛又多了几分张狂似的,他冷眼看向容妤,嗤笑一声:“你倒是算得准,今夜过后,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时常出了别院来东宫里转转了。”
毕竟柳心珠被废,此前的宫女和侍从也都清理了不少,东宫里几乎再没有人可以认得出容妤。
她就只是裴子莹了,无人知晓她的过去。
这令容妤心里五味杂陈,又听见沈戮命人抬走了那侍女的尸体,他还在以绢帕擦拭指间血迹,转过身时,他回头对容妤道:“过来。”
容妤默默地随他进了书房。
抬走尸体的侍卫不敢多看,只心里惊恐诧异道:这么多年了,太子竟允许旁人随他进去书房,可见他对那别院外室何其重视。
待进了书房,桌案上的蜡烛已快要燃到了底,容妤跟在沈戮身后,随他一同绕去屏风后头。
那里有一张宽敞的玉石床,上头铺着虎皮,案几上燃着一炉香,沈戮半躺似的靠上去后,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