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哭喊声遍布营帐之中。
三名下官个个鼻青脸肿、满面血糊,许呈卿亦是头破血流,跪在沈戮面前止不住地颤抖。
陈最再次抓起其中一个下官,逼问道:“还敢嘴硬?”
那下官的牙齿都掉了数颗,支吾不清地哭着:“卑职说的都是真的……是……是老妪!”
陈最冷嗤一声,“你说老妪,他说少年人,另一个又道是个十岁孩童,而你们的将军却说是老朽,到底谁的话是真?”
下官们战战兢兢地看向许呈卿,满眼都是哀求。
许呈卿却对他们缓缓摇头,事已至此,更是不能暴露了萧遇。
而沈戮半躺在榻上,展开了那被揉搓得有些褶皱的纸张,其中诗句被他反复推敲细读,一笔一划,一撇一捺,都是刻进了他骨子里的熟悉字迹。
就连他写字的方式,都是她教的。
人人都道容家贵女写得一手好字,每一笔都如游龙,能把字写得活了,写得栩栩如生。
呵,她竟还活着。
她居然,还活着。
沈戮已经不知读了多少遍这首无名诗了,孤岭,兰江,醉卧。
都是壮阔词句,证明了她这几年过得倒是惬意自在。
而他,整整三年,三年!他都夜不能寐,无时无刻都要想起她坠落时的那一瞬!
他本以为她是遭到了太后的胁迫才会粉身碎骨,如今看来,这一句孤岭兰江就足以证明她早已被太后收买了。
再联想蜜苑、魏确的死……
沈戮怒极反笑,知晓了她是在报复自己。
她想要让他生不如死。
“舒卷江山万里图,烟波浩荡,叠峦嶂……”沈戮笑出声来,想到她逃到了安城这么远的地方,他三年来当真是认定了她死了,找不到了,而她却活得如神仙般逍遥。
思及此,沈戮猛地收起了笑意,他一言不发,再次攥紧了手里的诗。
帐内死寂,陈最觉得沈戮的状态实在是糟,想来这几年他的确是难熬,总要日夜对着海棠房出神,途经太后宫殿时,也要伫立许久。
一旦到了夜里,他不喝酒便很难睡上小片刻,酗酒至今,像是染上了瘾,连行军至此的水囊里灌的都是酒。
可如今看来,亦都是着了那南殿娘子的魔。
只不过,竟没想到一个粉身碎骨的人居然还活着,且还活得好好的,难为沈戮三年来的悲苦思念,自然是感到遭受了重叛。
亦不知过去了多久,沈戮终于开了口,他这话是问许呈卿的,“那人,是一年轻的女子?”
许呈卿猛地摇头道:“不,殿下,她不是!”
“你莫要再遮掩了。”沈戮转头看向他,眼里起了杀意,“否则,我便视你与她通奸,即刻就能将你五马分尸。”
许呈卿惶恐不已,但萧遇怎会是女子呢?
反倒是掉了好几颗牙的下官在这时哭喊道:“将军,那哑巴分明是个女人啊!她……她抱孩子的样子熟练的很,男子是不可能那样抱在怀中的,只有喂过奶水的女子才擅长那样照看孩童!”
孩子。
沈戮身形一僵,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起身下了榻去,一把抓住那下官的衣襟,惊愕地问道:“她有孩子?”
下官连声点头道:“有!是个不足三岁的男娃娃,叫阿满!将军时常去照看她们,卑职听那一家子人的口音都是外乡人,她倒是聪明得紧,装聋作哑地与人交涉,定是怕人知道她家里没有个男人,她才扮男装的!”
沈戮一愣,猛然间想起了萧氏与容莘,咬牙切齿地再问道:“她家里是否还有个幼弟,十几岁上下?”
“十一岁!还有个老母、一个扮她媳妇的丫头!”
许呈卿惊恐地怒喝道:“你莫要再说了!”
下官哭嚎道:“将军何必为了她而搭上咱们性命?她是殿下要寻的人,咱们拦不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呈卿猛然间想起了好多说不清的画面。
但凡是萧遇在时,阿满都只黏着她;她那媳妇对她毕恭毕敬的,对老母与幼弟也是极为恭顺,倒是像个伺候惯人的丫鬟。
尤其是许呈卿曾在一个雨日遇见过她。
满城烟雨间,浓月攀上树梢。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拐进巷内,高些那人一袭靛青色衣衫,行色匆匆,似怕被人察觉,慌忙中回过首,与许呈卿视线交汇的瞬间,他认出她是萧遇,可又见她鬓发濡湿在脸颊,沾染了朦胧雨水,竟像是柔弱无骨的女子。
而想到沈戮一直都在为三年前死在宫里的魏夫人寻仇……
再一想到萧遇是三年前来到徐州的……
光影重合,令人大骇。
许呈卿冷汗直冒的刹那,沈戮猛地将他抓了过来,一字一句地同他道:“许将军,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