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钺并没有立刻接话,他又斟了盏酒一饮而尽,脸上的烦躁与担忧散也散不去。
陈安和宋江澜对视了一眼,他说:“那日听父亲提起,骄阳公主不止嫁了老可汗,为了防止几个王子觊觎,亲手划花了自己的脸,这是真的吗?”
陈安有意提高声音,摆出了幅惊讶好奇的模样,视线亦是有意无意地看着秦璟钺的方向。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秦璟钺手里的杯盏被他捏得四分五裂,碎瓷片扎在手心里,鲜红的血混杂的酒水流下来,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目光冷沉地盯着陈安的方向。
“五妹本就性格乖张,烈性难驯,对她这个性子,本殿下与皇兄也是无可奈何,但说到底她也是我们的妹妹,听闻她在东夷过得不好,皇兄亦是心里着急,只是这路到底是她自己选的,我们也…”宋江澜叹了口气,没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碎了的瓦片被秦璟钺随手丢在了一边,他拨开了怀里的余穗,看也不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忽然朝着宋江澜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臣斗胆求二殿下与太子殿下帮帮公主,若有太子殿下出面,总能让公主的日子好过一些。”
“秦世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五妹与本殿下血脉相连,本殿下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秦世子也知道如今皇兄监国,多的是人虎视眈眈,皇兄就算想帮,亦是有些乏力,尤其是松原山匪患猖獗,这永明侯许是年纪大了,走了月余也不见有什么好消息传来,皇兄这日日担忧,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管旁的。”宋江澜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璟钺算是知道了太子为何找到了他的头上。
太子最初安排的去松原山剿匪的人就是他。
只是剿匪的日期和宋骄阳出嫁的日期撞在了一起,他为了送宋骄阳出嫁,把此事推了,后来差事就落在了他父亲永明侯头上。
偏偏永明侯如今与四皇子走得颇近,这松原山又在四皇子的辖地,太子分明就是怕,他那好父亲握着兵权同四皇子沆瀣一气。
秦璟钺沉着脸,他故作犹豫,片刻后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又对宋江澜作揖:“臣愿意替太子分忧,还请二殿下代臣禀报太子,臣自请去松原山剿匪。”
宋江澜忽然爽朗的大笑两声,他端着酒杯大步走向了,手亲昵地搭在了秦璟钺的肩膀上:“好说好说,有阿钺这句话,皇兄一定会心情大好,来,本殿下敬阿钺一杯,提前预祝阿钺一举剿灭匪患,早日凯旋而归。”
只是转眼间的功夫,宋江澜对秦璟钺的称呼就已经从秦世子变成了阿钺,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把秦璟钺当成了自己人。
秦璟钺重新拿了个酒杯,斟满了酒,同宋江澜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目的达成,宋江澜似乎心情极好,一杯酒下肚之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将目光望向了安静坐着的余穗身上。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余穗,手指朝着余穗的脸探了过去,没等他的手指碰到余穗的脸,秦璟钺就不动声色地撞开了他:“殿下,此女卑贱,莫要脏了您的手。”
宋江澜挑眉,倒也没执着,目光却没有移开,他眼睛里还有几分好奇:“长得倒是真同我那五妹有几分相似,就是这神态上差得远了,一看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阿钺从哪儿寻来的这么个玩意儿?”
余穗低着头,听着宋江澜对自己的评价,就算什么都看不见,仅听语气,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是何等不屑,就像是把她当做一个货物打量。
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了浓烈的羞耻,手指勾着裙摆,余穗咬着唇,强迫自己忽略掉对方羞辱的话。
在意什么呢?
他们把她当做货物也没什么错,毕竟她本就为了二十两银子卖了自己。
即使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不必在意,可内心深处,她还是不自觉地好奇秦璟钺的答复。
方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虽然很多事她听不太懂,却也大概清楚秦璟钺为了能让宋骄阳好过些,要去什么山剿匪。
他可真爱宋骄阳呢,余穗忍不住心想。
“偶然撞上的,不值一提。”秦璟钺瞥了余穗一眼,见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玉般的脖颈弯折下去,瞧着格外的局促。
想到她在这样的场合许是没法适应,秦璟钺犹豫着,还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宋江澜点头,他又道:“形似好找,神似的却少见,为了纪念今日这个好日子,本殿下送阿钺一份大礼如何?”
话说到这里,不等秦璟钺回话,宋江澜忽然拍了拍手,紧接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戴冕冠步摇的女子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生了一双和宋骄阳一模一样的丹凤眼。
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看人的时候,眼尾是上扬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骄矜高傲,明明除去眼睛以外,她旁的地方生得同宋骄阳都不一样,可是随着她走过来,秦璟钺却好像真的看到了宋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