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面,繁星密布的穹顶,一轮圆月静静地伫立在远方,让水波泛着清冷的月光,我乘着窄窄的一叶扁舟,顺着流水的方向驶向远方。
浮动的月光晃着人影,这具身子的记忆在水波中若隐若现,我被水波推着往前走,看着她高兴地跃入一个女人的怀抱,又看着她被穿着警服的大人牵着走进福利院,看着她远渡重洋,被赋予凯茜之名冠以希尔之姓,看着她因为语言不通躲在角落里偷偷大哭,看着她在学校里受到嘲笑和欺负,看着她不要命地反击,看着她拿下亮眼的成绩单,看着她的挚友笑容满面地朝她跑来,看着她接二连三地听闻父母和挚友的噩耗,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一个抽屉里拿出药瓶,嚼着满嘴的药片吞咽下去,机械表在手腕上滴答滴答。
潺潺的水声在耳边流淌,串联起破碎的记忆,水声渐缓,好像走完了她的一生。
我心有所感地低下头,在倒影里发现了熟悉又陌生的脸。
余光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光亮,我抬起头来,愣在了原地。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巨型的月亮立在我的面前,温柔又冷漠地注视着我。
月亮之内,有一个把头埋进膝盖里的小小身影。
我站起身来,把手揣进长风衣的口袋,朝着月亮走去。
水波在我脚下流动,迈入月亮的一瞬间,五感被剥夺了一霎,我忽然感到彻骨的寒冷,然后是难以忍受的震耳发聩的人声,面前有大批大批的黑影在旋转着飞行,像一群肮脏又恶心的苍蝇。
我不发一言,径直朝圆圈的中心走去。
把头埋进膝盖的小女孩好像感受到了有人靠近,她缓缓抬起头来,泪水划过右眼下方的泪痣,无声地滴进她深蓝色的裙裾之中。
我扫开黑影,在她的注视下大步朝她走来。
黑影到后面像是怕极了我,主动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最后我来到她身边,在她的注视下蹲下身来,让我的身体和她一样高。
凯茜的视线放在我伸出的手上,良久后,她轻轻地伸出掩藏在宽大袖口的手。搭上我的手时,我看到了她胳膊上斑驳又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没有说话,握住她的手,步履缓慢,一步一步带着她朝外走去。
黑影依旧盘旋在我们身侧,但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再也无法把我们左右。
迈步离开月亮的那一刻,我的视线恍了一下,才发现流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平静的水面倒映得天上天下满是星辰。
星星璀璨耀眼,星海辽阔无边,那轮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我,她,还有这满天满地数不胜数的明亮星辰。
愣然的一瞬间,我感受到手上传来一股力道,10岁的凯茜轻轻拨开我的手指,有些踌躇地抬起头。
“你是谁?”她问。
我低头和她对视,习惯性地把手揣进口袋,“沈乔。”
揣在口袋里的手忽然握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我意识到这是什么,把手表的残骸掏了出来,递给她。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它。”
凯茜低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慢慢伸出手来,无声无息地接过。
“没关系。”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个泪水涟涟的微笑,“妈妈也再也回不来了。”
“谢谢你。”她又说,视线放在我的口袋上。
我意会过来,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她扶着我的手,放了个什么,袖子滑到半处,小臂上那些自残的伤痕统统都消失不见。
她轻轻推回来,“这是谢礼。”
我低头一看,掌心多了一点幽蓝色,这颗水滴状的宝石好像会发光,可就在我放以视线一探究竟时,它忽然在我的掌心燃烧了起来。
幽蓝色的火焰升腾,但却奇迹般地没有炙热的感觉,我也很奇怪地没有甩手摆脱,反而一直在注视着它直到它归于虚无。
火焰转瞬即逝,大风乍起,星空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日光倾泻进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到眩目,身子不受控制地凭风而起,被拉扯着向着日光的源头飞去。即将脱离梦境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回头,遥遥看见她站在水中央,黑发四散,面容平和。
02
……
我醒来的时候,医疗翼内也布满了日光。
“弗里曼小姐,”戴着半月形眼睛的老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你醒了?”
我愣了片刻,结结巴巴地说,“校……校长?”
邓布利多笑得慈祥,眼睛的蓝色莫名让我联想到梦里的火焰,“相较于校长,我可能更喜欢学生们称呼我为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教授。”我乖乖改口,“您怎么会在这里?”
“刚起来谈事情似乎并不太好,”邓布利多眨眨眼,“也许应该等弗里曼小姐先吃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