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雪,”廖忠昌不再叫他丢人玩意儿,而是正色道:“你为岭南师主将,本侯已征粮五千万石放入粮仓,你随时可取。但本侯此来并非为了此事。”
刘祈雪听他郑重,心道莫非还有比囤粮养兵更可怕的事?就听廖忠昌道:“本候日前已差人递信回京,但未免朝中那些书生多事不信,你既从长安来,就带上眼睛随我一起去。——我告诉你,白图,要与大乾开战了!”
白图要与大乾开战了!
“这不可能!”
刘祈雪下意识叫道。白图在大乾西南方,相比齐、北胡,甚至加上更远的西域,它绝对算得上温和。多年来一直延续着来大乾朝拜的规矩,明年元旦,白图使者也会入京。
廖忠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朝覆灭时,各地小国偷袭中原,白图也曾插手,见机之辈,你信它?一个沿海岛国,雌伏于大乾之下,不过献媚百年就让你以为亲近?蠢货,藏起的爪子远比北胡裸露的獠牙更阴狠!”
刘祈雪不能言,也自知脱口的话有偏颇,廖忠昌冷哼一声,目光如鹰扫视,半晌过后竟然无人开口,使得他皱眉。
他一番作态落入忍冬眼中,不由心里一惊,廖忠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如他所言,日前曾递信回京,日前……是多久以前?消息渠道不比行军,要快上不少,若廖忠昌早已将白图不轨的消息传回长安,长安岂会不理?必定派人来探!
是谁?
一连思绪转瞬而过,屋内依旧沉默,就连最聒噪的刘祈雪也不曾开口,谁又能说他真是一个愚蠢之辈?
此时屋里最糊涂的,怕是杨安君。但偏偏最后众人的注目,齐齐落到他与他身侧的缄默男子身上。
刘祈雪最先皱眉,径直问道:“不知为何,无论我怎么回想,都想不起出京的三千甲士中有你身影。而你最初露面的时间,是十日前,在此之前,你在何处?”话语直逼杨安君身侧的男子。
杨安君徒然一愣,拼命回想,发现事实果然如刘祈雪所说,十日前此人忽然出现,几次交道下来就与他相熟,而自己从未察觉到异常,渐渐与他同进同出。
是自己将他带入大家的视线,不知觉间就掩盖了他行踪的蹊跷之处,若非今日深究,他怕是会一直以为对方是三千甲士之一!
是朝堂来人?还是白图探子?杨安君没有回头,以免打破此刻平衡。
缄默男子微微一动,小六已经躬身警戒,但对方的行动非常缓慢,就仿佛他也担忧会打破此刻的平衡,所以静静地将手伸进怀中,慢慢抽出一张锦书。
“百里司罗江兵,奉旨前来。”
“百里司!”
廖忠昌叫道,面上却没有诧色,一步上前扯过锦书,罗江兵也无阻拦,直到廖忠昌一目十行,落到锦书下方,瞳孔顿时一缩。
“中旨!”
何为中旨?
不加盖中书省的印章,由皇帝亲笔直发,下属机构全权执行。中旨,不由朝堂左右的旨意,直接发布岭南。这一张锦书的含义,令人惊心!
忍冬在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当中沉默。百里司,这个皇帝直辖的情报机构,据传密间遍布每一支军队,就连大臣家中也不曾遗略,隐藏身份一旦暴露,无不让亲近好友胆寒。但这一切惊吓,比不过那薄薄一张锦书。
云暮来对小皇帝的处境判断很准确,他虽为帝王,朝中也无权臣挟制,甚至多是惊才绝艳之能臣。但恰恰是这一群能臣,扶持幼帝走至今日,或多或少,或真或假,阻挡了皇帝想要迈出的脚步。
今年夏,云暮来出兵北胡;深秋,太学一定太原主官;而今中旨出,监察白图犯禁!
不是一步两步,皇帝一连前进,携破竹之势,在逼谁?
罗江兵,此人既能担监察之责,必然有其能力与身份,那他时刻跟随杨安君的举动,又有什么用意?忍冬偷偷打量起这个被他顶头上司李光收至夹袋的人物,见他面露真切的震惊与疑惑,缓缓收回视线。
可他暗中停手,却不料罗江兵突然抬头,将视线锁定于他。
罗江兵沉声道:“告诉我忍冬,除了在岭南道开通快驿的云家亲卫,其余云家将,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