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此行得益,那就是比关外胜仗还大的功绩。
脑子灵活之人想起太原一行还未下论,该得的该罚的,皇帝一直缄口不提。现在看来,是要等岭南之事了结后,再行奖罚。
所有人退走之后,云暮来被留下。
屏退左右,明贞招手让云暮来站近点,“岭南真的有粮三千万石?”
“没有。”云暮来很老实。在明贞几乎暴怒的问责之前,他又道:“岭南道里没有,但海峡两岸有。或许不止三千万石,臣只是保守估计,沿海岸推进整整有十州,自前朝开始就不曾向岭南出征,那块三不管的地界,现如今不知有多么富饶。”
“你又知道?”
云暮来仰起头,“臣不但知道这些,臣还知道,南边有一种稻,一年三熟,只要将种子随便撒在地里就能长出粮食。那里的人从来不担心饥饿,人手不足时甚至有多余的粮食烂在地里。如此富饶的土地,怎么能让一群土人占领?
现在大乾旱灾就是借口,征粮岭南,先把人手插进去,如果我所记没错,那边是廖忠昌的地盘,难道放任这么一个武侯在外,皇上你就不担心?”
“哼,别岔开话题。岭南之地莫非王土,朕担心什么?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朕,你从哪里得知岭南的富庶,还有那一年三熟的稻子?做得准吗?”
“当然做得准!不过一年三熟倒不是种子的好,而是那边土地气候之功,要把稻种弄回来也种不出三熟的粮食。至于这些我怎么知道的,嘿嘿,当然是我的幕僚告诉我啦。”
他一得意就开始自称‘我’,明贞懒得跟他计较,“你手里的人倒是见多识广。”
“那当然,是一个商人,成天琢磨怎么捞钱,猪油掉地缝里他都能舔上几口,何况这么大一片财富?臣也存着私心,此去岭南不仅要借粮,还要打开岭南道,臣的封地贫瘠,之前由家奴打理,一群憨货,快把我封地的人饿死了。臣已出仕,该担的责任必须担起来。”
明贞哼笑,“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重点。也罢,岭南总归要打开的,你此去如果借到粮食,朕允许你将云家附庸带进岭南,不过……手不要太黑,你要知道,朝堂并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
狐狸一样的云暮来嘿嘿失笑,拱手道:“臣明白了。”
长安城里有一条青坊,这条坊道里塞满了各行各业下九流的人物,一块厚重的木板,将坊内坊外隔绝个干净。好人家的子弟从来不往这条街走,不小心误入的,一定会被角落里突然窜出的乞丐勒住脖子打劫,或许还不止一波打劫者。
逍遥躺椅上,刘寄奴正翘着二郎腿在翻看账簿,里面记录的是一种有别于大乾的新式记账法,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教会下面的掌柜使用这种账本。
最近账簿特别多,半尺高的一沓,光这些纸张就不便宜。
“刘寄奴,你家那位小公爷回京了,又去了皇宫。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旁边正跟一个白头发老头下棋的半大小子,捏着棋子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该把棋下在哪儿,心气不顺,话就说得不好听。
“左三进八。”刘寄奴随口给他出主意。
“真的?”半大小子狐疑地把棋子按到棋盘上。谁知子刚落盘,他对面的老头啪一声就按下一子,哈哈大笑道:“赢了,我赢了!”
被骗的猴子恨恨打翻棋盘,气道:“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光吃不干事的家伙!”
毛龙很不高兴,“放尊重点,叫祖宗!”
“无赖!”
毛龙懒得跟小孩吵架,回过头也问:“那小子回来了,我们现在能走了吧?走,去他府上,这破地方我还不乐意待呢!”
“记得穿厚点。”刘寄奴提醒他。
毛龙眼珠子转转,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扯开他的衣襟,果然看到一件贴身的软甲。
毛龙纳闷道:“你还知道你做那些事要挨揍,我以为你高兴过了头。为了几个穷人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你犯了疯病?不像是有良心的样子呀?”
刘寄奴站起来,拉拢衣襟,“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轮得到你说?猴子,小六从外面回来以后通知我,别走小道,逃不过宋右的眼睛,大大方方地来。”
“知道了知道了。”猴子烦躁地摆手。
回到云府的一路上毛龙都在追问,小六是谁?他这半个月跟着刘寄奴,发现这小子也有点意思。
说他是云暮来的仆役吧,胆子却大的不得了,云暮来给他的权利也不小;说是家臣吧,又没定契约;可说什么也不是吧,这小子对云暮来又好得出奇,不说千依百顺,至少挨打挨骂绝无怨怼。
何况这小子手底下的势力鱼龙混杂,看着不起眼,随随便便往棋盘上摆,到最后却会发现他们拧起来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所谋不小啊。
干这种事情却不躲着自己,明显也是不打算隐瞒云暮来,可也没见云暮来去查他的底细。这俩人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