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着不着调的尾音,却让人不敢小觑。周双龙只是气严芳君糊涂,亲口将把柄送到对方手里,而太恒庄并无意和朝廷作对。
正是拿住这一点,刘寄奴才会开口将他威胁。云暮来虽然不了解江湖势力,却了解刘寄奴,所以一看刘寄奴如此强势,他当然打蛇随棍上,三言两语就将周双龙堵入两难之境。
“此番误会你我双方都不愿看到,云大人又何必咄咄逼人。”周双龙心中不爽快,今天明明是他吃亏,反而要受人威胁,口气并不好,“既然是来赈灾,别被小事碍了手脚。”
这话里是三分服软,七分威胁,毕竟这里是太恒庄的地盘,要给人使绊子轻而易举。如果换了平时,云暮来也懒得跟他纠缠,但今天是有求于人,倒非得拿捏一番了。
“芝麻小事却最烦人,劳周兄体恤,”云暮来板着一副讨人嫌的厚脸皮,既要端架子,又要讨便宜,道:“不然请周兄帮帮忙?早就听闻太恒庄威名,这片地界上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这长安来的闲散公爷,一是人生地不熟,二又要赈灾分不出人马,怕只怕管教不严之下……拿错了人。”
就不知是拿错了谁的人。
威胁几乎已经摆到明面上,周双龙不明白,这看上去武功不显的公子哥到底有何凭仗,在他面前口出狂言,难道真当他胆小不成?
这荒郊野地里,就算杀了人,谁又能知道?谁又查得到他头上?
杀机似有若无,雨水浸湿的衣裳裹着寒气,冻得云暮来一哆嗦。他嘴上嘀咕一句:“讨厌下雨。”就不耐烦起来。
盘算下时辰,也不知道李光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阴萧博又能不能赶得及与他接头,再带着人马回来?
话说阴萧博这边,领了云暮来的命令,片刻不敢延误,将事情分派下去后,就急匆匆地跨了马出城。即便知道这雨水天不见得有用,还是从怀里掏出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号弹,发到天上,只盼望李光能瞧见,然后快马赶来。
信号弹煞白,冲天而起,如利剑刺破苍穹,蹿出十余丈,惊目一瞬,却于刹那间败落,爆破的声音也被落雨掩盖。
阴萧博目色阴沉,没有抬头多看,只扯了缰绳,朝之前的来路疾驰而去。
平宁村里,此刻的雨势比之前较小,村长杨老头早已将自发水以来的所见所闻,全部告知苟已。低矮的土屋里,吴皓反复踱着步,恨道:“他这是草菅人命!”
他口中所说的‘他’是谁,在场人心中明了。杨安君一直沉默,暗暗打量这钦差一行,到现在终于能确定,他们即便不是为民请命的好官,也应该是爱惜名声的大官。
见阿爷哆哆嗦嗦把事情勉强讲清楚,他在旁边接道:“不止如此,接到封村的禁令后,我曾经暗中出去走动,本来以为灾情严重,官府为治水,肯定抽不出人手来管束百姓,却不料……竟然有偷迁的百姓遭到屠杀。”
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不知凡几,天降灾祸,平宁村距离汾河尚远,而且地势对比四下要高,所以并没有非常担忧。可临着汾河的村子、以及地势低洼的太原城,却非常危险。这些地方的百姓暗中收拾细软,想去投靠太原之外的亲友,不料人还没走出太原,就丢了性命。
“放肆!”李光被这消息惊到,“偷迁的百姓人数肯定不少,他们……他们敢屠村?!”
“不需要屠村。”杨安君瞧着李光的目光中有种厌恶到了极致的漠然,但并非针对他。“官府只需要杀鸡儆猴。我所知道的,有五个村子的青壮被削去脑袋,如此手段,我们普通百姓谁敢反抗?”
“难怪……难怪……”难怪这已呈荒芜之势的太原,村民却依旧畏缩在家中,不敢外出。
官杀民,官杀民!
“不好!”苟已猛地站起身。他话音刚落,李光紧接着面色一变,二人目光对上,均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猜测。
苟已:“如此手段,他们分明已经把自己置之死地,吴大人,这梁田有此烈性?”
无论如何,太原官吏不分青红皂白屠民一事已然犯下,除非堵住悠悠众口,否则灾后问责,他们必死无疑!
那太原布政使梁田要真敢赌这么大,当初就不该隐瞒灾情,他尚且怕灾情泄露弄掉他的乌纱帽,又怎么会坐在家里等人来砍他的脑袋?!
所以,人怕是早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