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顺眼,这才记起她还是个女人,哪里知道青楼的情况,泄了气就转口道:“这青天大人的事迹捡几件说来我听听,天儿还早,少爷睡不着。”
心下却道:不知小皇帝在想什么,偏偏送一个宫中女子,万事不知,还得叫宋叔去查。
柔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沉眉细思片刻,踟躇道:“少爷恕罪,奴婢自小养在宫中,只明白些浅显的礼仪规矩,朝堂之事……奴婢知之甚少,只得听些市井传言,想来不得真。”
云暮来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她这话反倒来了兴致,问道:“市井传言?楼里说书那种?怎么传言的,说来我听听。”
柔竹见他真有兴致,微微一顿,便捡了件众所周知的事来说。
青天大人李善回,是朝中难得的寒门出生,明贞五年授进士第,累迁左都御史。他升迁之路可谓传奇,上下百二十府,他历任十地,后来入朝晋升,又授文渊阁学士,兼任刑部侍郎,再至入都察院权左都御史,二十年官路堪称坎坷。
他历任之地,百姓对他赞不绝口,然而他任地的官长却对此人多有降贬,人人都道他一句青天老爷,官场众人却当他是扫把星转世,唯恐避之不及。
云暮来暗忖:这李佑专克比他官长之人,现如今已经是一等大臣,那他此刻的顶头上司就是皇上,这……
柔竹不知道他正想着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仍道:“于此,在他历任之地常有美言传出,多为改制和论劾之事。”
云暮来道:“改制就算了,说到论劾,他岂非是等同于说书里的断案青天?”柔竹道:“这就是他青天一名的由来。”
云暮来怪道:“此人既然以断案博得美名,莫非大乾的地方官吏竟然蠢笨如斯?让他历任十地,十地都抓到那徇私枉法的,或是草菅人命的?”
他之前还斥责柔竹说话太大意,现在自己说起来却理直气壮,柔竹瞪大眼望过去,见他毫无失口之意,摆明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柔竹回道:“少爷聪慧,然而那地方官员降贬原因多得很,奴婢不知。”
云暮来道:“那捡你听来的说说。”
柔竹踟蹰:“倒是有一桩案子,却不是地方上传来,是这长安内事,发生在……约莫七、八年前。”
明贞七年末,长安曾经发生一桩大案,文、武官吏牵扯在内之人,达到十数位,满门抄斩者上百,这主审之人,就是当时官至刑部郎中的李佑。
故事说来不过三两句,柔竹理过思绪,缓缓开口。
“约莫在七八年前,那时的礼部尚书尚且姓吕,名施,吕施吕大人。”
吕施,太靖元年生人。其祖拜前朝知府,任职之地就在京都。
皇城脚下,贵人众多,更别说那个时候国之将乱,灾难四起。一个京都司府不过是虚职,而要在这深水塘子里做好一方司丞,其难,仅逾登天。
众莫道难,其祖吕直却安享其上,四方得利。
如此油滑之人,乾□□北伐途中杀掉不知凡几,却偏偏在称帝之后将他留用,更封其为京都都指挥使一职,官拜正二品。
吕直的独子吕安,并没有踏入官场,其孙吕施,却在朝中一帆风顺,吕直死时,吕施已官至礼部尚书,掌天下科举、交外事宜。
时不过,太靖三一年。
太靖三十四年,乾□□驾崩,其子继位,同年改年号为明贞。安稳过渡了近八载,吕施万没想到,不惑刚过,就遭了杀头大罪。
云暮来乍然惊道:“我知道这人!”
柔竹并不意外,不知怎么竟然也不笑,替云暮来打着扇道:“此案牵连极大,即便少爷远在边关,也该知道的。”
云暮来却锁了眉,摇头道:“并不是说这案子,也不是说吕施,而是其祖吕直。”
柔竹有一瞬的惊讶,稍后又理解道:“老爷与老吕大人同朝为官,少爷知道也是正常。”
云暮来摆手,他也懒得告诉柔竹,他所说‘知道’和她所想的压根不是同一意思。只是道:“你别打扇,冷。那吕施所犯何罪?满门抄斩,甚至牵连他人,难不成是……”
他以指点点北方,做了个拉弓姿势,暗喻勾结外族,柔竹沉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