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琮月久久地看着河上滚滚的水流,好像能拍在自己脸上。
行船悠然地沿河而下,紧接着看见河边有幼童玩闹,被母亲训斥,抓着胳膊带回了家。
运河边的芦苇荡漾着绿浪,古道已经被踏出马蹄印,通往远处的驿站。
河水东去不复返,此路千载空悠悠。
她呆呆地抬起万里镜,凝视着商船转过山消失在天际。
这么远?
她能看到这么远的风光?
姜琮月在银山长大,能看见最远的就是门外的乡路,如果上了楼上的阁子,能看见的就是隔壁那家的屋顶。
进京时她经过几重山,在驿站看见过山间的风景。
很高,官道修得不容易,常有农户挑着担子经过。
再就是京都的莲花海,她再没看过别的景色。
莲花海就是她见过最大的水泽,不知道东海又是何种样子,更大更远的南海呢?
姜琮月久久地看着,怔愣着。
而后忽然意识到,问:“这个很贵重吧?”
薛成琰一愣,随即立刻意识到,她很喜欢。她喜欢到,甚至觉得自己不配。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酸涩还是什么,或者是满足,松了口气。
他如实说:“还好,是有些贵重,但我都差点没保护好你,让你面对性命危险了,这个赔罪还是太轻了。”
我本就想送给你的。
他心想。
姜琮月看了看他,说:“等我以后会送你个更好的。”
薛成琰又愣了,嘴角动了一下。
他都还有更多更好的没送完……怎么就要开始还礼了?
他还想要把这些年准备的东西一一补偿给她,怎么能现在就满足了,于是急忙道:“其实这个不算什么,还有更珍贵的……”
姜琮月语气很坚定,也不扫兴,只是如实表达收到这个礼物的喜悦:“多谢你,我太喜欢万里镜了,现在对我来说,没什么比它更好。”
姜琮月拿着万里镜不舍得放下,她一次感觉到有不能让给别人的东西。
姜琮月恋恋不舍地看着运河远去的方向,喃喃说:“东海,是不是比莲花海大好几倍啊?”
莲花海只是一个湖,自然难以企及东海。
而她上一次出现在莲花海,甚至是淹没在了水里,受尽苦楚。
薛成琰听见这个问题只能走神,僵住,而后压抑着苦涩,十分轻快一般:“是啊。”
“东海是莲花海的好几倍大,站在海边只怕都看不见对岸。”
“那南海呢?”
姜琮月发自内心地问他,她觉得这个少年似乎知道得很多,让她由衷地羡慕。
薛成琰顿了顿,侧了侧眼,看见姜琮月手里拿着万里镜,歪了歪头,十分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脸上难得有天真的姿态,接受着自己未见过的一切空白。
“南海……”
他停了下,认真说:“南海据说能航行到远方的国家,那里的人样貌与大周不同,制度也与大周不同。有的国家甚至没有皇帝。”
“真的?”姜琮月有点惊讶,“那他们也没有爵位,没有官员?”
“真的,他们也没有科举,你知道古时候的察举制吗?有的国家仍然任用类似的古法。”
“啊,还有,我听说沿南海直下,有一国家修建高耸的山形塔,作为国王的墓室,就在沙漠之中。”
薛成琰说得认真,姜琮月也听得很感兴趣。
“那他们选陵寝不求背山面水、环抱聚气?”
“不用!你知道越西关一带有一族人,他们会选择天葬吗?”
薛成琰表情沉静,却兴致勃勃和姜琮月讨论自己的见闻,地之大,物之博,若是通了南海航线,寰宇之内皆可通达。
自他被授爵以来,身份地位越发难以企及,越发冷淡寡言,震慑三军。
若让军中看见伏波大将军如此竭尽全力地想把自己的见识都共享给姜琮月,只怕要吓掉了下巴。
这还是我们杀伐果断的小将军?!
姜琮月听着、笑着,很是神往,举起万里镜继续看着远方,说:“兴许百年千年后,大周后人就能去异邦见闻了。”
薛成琰顿了顿,想了想,手摸上胸膛,在衣服里找了找。
而后找出了一个小圆盒,说:“这个。”
姜琮月看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在与西域贸易的市集里找到的,几粒种子,叫番茄。”
“据说番邦种了很多,与我们的茄子不同,成熟后能结又红又圆的果子,酸酸甜甜,只是到了咱们这边,很多人养不活。”
薛成琰看着手心的圆盒,无比庆幸自己带在了身上。
姜琮月眼神立刻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