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景的尸体,被人用黑布包裹起来,长长一条。
一个汤家的老兵,像是扛稻谷一样,随意的把这一条,娴熟的扔在肩上,腰杆子丝毫不弯,甩开两条微微罗圈的腿,脸上憨厚的表情,就像是进城卖粮的农人,只是眉宇间多少有些哀叹。
牢房中的囚犯们,惊恐的望着这一幕,全部不敢发声。
那老兵走出大牢厚重的铁门,看都没看外边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但当他行走的时候,那些锦衣卫还是不由自主的闪开一条路,退到一边。
镇抚司管狱千户金百万眼角跳动两下,在见到老兵出来的瞬间,手已搭在了刀柄上,可最终还是放开,只是用目光跟随老兵的身影。
“头儿!”一锦衣卫低声道,“汤家几个老头兵,架势上真不含糊啊!”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金百万摸摸鼻子,依旧用目光跟随扛着尸首的老兵,“扛尸首就跟扛半片猪肉似的!”说着,眼皮动动,“咱们的人,四五个对上他们其中一个,都未必是对手?”
“不能那么邪乎吧?”那锦衣卫不服道,“一老头而已!”
“哼!”金百万哼声道,“你看那腰那胳膊,走路时候步子都是一般大,他是用大枪的,咱们这绣春刀遇上枪,就是铁片子。而且你看他那腿,明显是骑兵,给他马给他枪,再给他一副锁子甲。别说四五个,他能直接在咱们镇抚司三进三出。”
说到此处,微微叹息,“到底是老牌子的开国勋贵,国公之家,家底厚啊!”
就这时,金百万目光一紧,原来是汤軏背着手从镇抚司的大牢中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甚是和善,不管见了谁都颔首微笑,一点架子都没有。
等走到金百万面前,不等对方说话,直接笑道,“辛苦,劳烦了!”
“下官不敢!”金百万忙行礼。
汤軏点头示意,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是何广义的公事房。
房门敞开着,窗户也开着。
何广义门口当值的锦衣卫都远远的撤开,而是换成了几个青衣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汤軏走到门前,正看到何广义坐在副手,笑着和主位上一个红衣太监说话。
那太监很是年轻,说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像在笑一样。
何广义脸上,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微笑,但话语中还很是尊重对方。
“某竟不知道公公喜欢这东西!”何广义指着茶桌上,一个活灵活现的长角水牛茶宠笑道,“回头某在市面上踅摸踅摸,给您找几件!”
“不成不成,杂家也属牛的,所以才多看了几眼!”那太监笑道,“何指挥可千万别送,杂家是宫里的内官,您是外官。咱大明朝的规矩多,杂家可不想引得别人多嘴多舌的!”
“看您说的,不过是件玩意儿!”何广义笑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您什么身份,谁敢?”
那太监摇头,打断何广义,“不妥不妥,您的情杂家心领,但这东西呀,万不能送!”说着,无声一笑,“您也看着过,上回给万岁爷进膳进错了,杂家都差点挨板子!”
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乾清宫的副总管尚膳监太监,朴无用。
外人都以为如今宫里最当红的是乾清宫总管大太监王八耻,这位朴公公要位居之下。可真正了解内廷的人都知道,王总管其实颇为忌惮这位。而且,王总管多是在内,而基本上所有外出的差事,都是这位朴公公来办。
因为这位有个干爷爷,就是太上皇身边的朴公公。
那位虽是现在不管宫里的闲事了,可宫里凡事有头有脸的太监,都是那位的徒子徒孙。且那位的头上,还兼着司礼监大太监的官职。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就是紫禁城中所有太监最为惧怕的阎王爷。
屋里俩人正说话,余光瞥见汤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何广义无声的起身,而朴无用则是喝了口茶,笑道,“公爷,您完事了?”
汤軏笑着进屋,拱手道,“劳烦公公久等了!”
“不敢不敢,杂家份内的事!”
“那混账在外边,您要不要看一眼?”汤軏又笑道。
“哎!本是风华正茂的人!”闻言,朴无用叹息摇头,“这位二爷的名声,杂家也听说过几次。据说是小孟尝一样的人物,可惜了,一时糊涂葬送终身。公爷,您也您也宽心些吧!孩子大了,路都是自己走的不是,当大人的还能管着他们一辈子?”
汤軏拱拱手,苦笑一声,“谢公公宽慰!”说着,侧身道,“请!”
“那杂家就不叨扰了!”朴无用也拱手,“先回宫给万岁爷复命去,二位留步,千万留步!”
说完,似乎怕是被汤軏何广义二人相送一般,转身快步出去。
眨眼之间,门口几个太监走的干干净净。
但何广义知道,朴无用肯定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