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深冬。此时的夏都阳城,白雪漫天,内外高墙皆被一片纯色覆盖。
芙蕖宫中,澄清的地砖传来阵阵暖气,内室正中摆放着一鼎铜炉,案几旁的几盅药炉绵延着淡淡的草药香。
姒姜睁开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精细的雕刻,感受着身体中隐隐传来的刺痛。逐渐清醒的神智告诉着她,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赢咎发疯似的屠尽了龙族,重伤了君禹,最后被她亲手封印在了东海之下。
为什么?赢咎是姒姜在人族为数不多的信任之人,为什么他会做出背叛人族、背叛君禹的事呢?他说的回不了头,又是为什么?
赢咎不是一个心无城算之人,这次究竟因何缘故穷途末路?姒姜想不通。
但唯独知道,在听到赢咎口中【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释怀了。
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命来封印他,只有这样,事情发展的方向才不会更加恶劣,至少,换来了黎明百姓的安稳。
她只能这样做,才有机会和可能去探寻事情的真相。
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了,一位侍女走进来,正准备如往常一样替榻上的女子擦洗时,有了意外的发现,“醒了,醒了!君女醒了!快,快去禀告君上,君女醒了!”侍女又惊又喜的瞧着姒姜,一边向外大嚷着。
“姜儿!”一道略微颤抖的呼唤传来。
姒姜用眼神示意侍女在屋外奉候。
“好孩子,终于醒了。三个月了,君父日日夜夜都在担心,万一,万一姜儿真的再也醒不过来,君父去后可该如何与尔母亲和龙族交代啊。”老者胡须花白,脸上布满褶皱,嘴唇也呈毫无血色的状态。他正是人族的首领,君禹。
姒姜半起身来,见礼道:“让君父担心了。是姜儿没用,没能把嬴咎的头颅提回来,给君父谢罪。”
“姜儿无需多礼,快快躺好。”君禹扶掖着自己疼爱的女儿。
“事情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姜儿用自己的龙身将嬴咎这孽障封印在东海之下,没有继续酿成人族生灵涂炭的大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君禹拉着姒姜的手,轻轻地抚慰着。
“君父受伤醒来后听益伯讲,尔将嬴咎引去了东海,便猜晓了尔之心思。”君禹接着道“本想要阻止,但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远望尔垂落入海,便赶紧让阿启前去搭救。”
“ 益伯……”姒姜喃喃道。
心里沉思,他是如何知晓的?
益伯与赢咎虽是同族,也同为夏都冢司,是君禹的左膀右臂。但姒姜记得二人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明争暗斗多年。
事情或许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姜儿,此前,赢咎让吾在冬季时转交于尔一物。”君禹拿出一个木质的盒子,“盒子上有封印,应是只有尔能打开,想必是重要之物。”说着,便递到了姒姜手中。
“因何是在冬季?”姒姜询问着。又因何不自己给我?
“这……”君禹没有回答。而是语重心沉地说道:
“姜儿,吾之身躯早已不如从前,又经此一事,恐时日无多。惟恐今后无人再能护尔周全!有些事,有些人,姜儿万不可深究,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啊!”
君禹哽咽着,“尔虽非吾之亲女,但始终是吾亲自培养长大的。尔之灵力强大,难免有心之人觊觎。答应君父,今后无论是谁继承了吾之心血,尔都要尽心辅佐,好吗?”
君禹这番话,让姒姜陷入沉思。这明摆着告诉她,事情没那么轻巧,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并且陷害的目标不止赢咎一人,下一个极有可能就是她。
“报!”门口传来侍卫的洪亮的声音。“启禀君上,各方国统领在大殿宣称有要事禀告”。
“也罢,尔如梦方醒,想必身体甚是虚透,好好休息,切忌多思。”君禹叹了一口气:“吾,晚些再来看你。”随即迈着僵硬的步履,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姒姜微微颔首答:“谢君父”。
看着屋门再度紧闭,姒姜的视线却未收回,脑袋里思索着君禹此番话语中的含义。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蹊跷。嬴咎因何突然要屠尽龙族?又得知君禹知道灭龙秘术?益伯又如何知晓自己将嬴咎引去了东海?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地太过于突然。
想到这些,姒姜只觉头疼欲裂,却也知晓必须尽快恢复身体,才能去调查清楚事情究竟如何。
“山奈,替我更衣,去翡翠湖。”姒姜肃清思绪,心里已有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