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自己喊他哥哥要生气，过来要生气，蹲远一点要生气，跟他自我介绍一下都要生气。
于是宴寻就哄哄他：“你竟然这都知道，好聪明啊。”
小孩甚至还象征性地为他拍了几下手鼓掌。
林燃：“........”
他把小孩鼓掌的手抓住，不准他继续拍，接着又把人拽过来。
“先跟你说，我家没钱，特别穷。”
“我听说之前有个想要领养你的男人很有钱，开的还是豪车，得有几百万呢。”
林燃其实也不知道那辆车多少钱，他只是极力夸张地描述着那辆车的价值。
“你这小孩儿知道几百万是多少钱吗？能买山一样多的好吃的和玩具，你天天都能穿新衣服不重样......”
“现在还没办领养手续，你要是反悔，还来得及。”
“......”
宴寻定定看了他几秒，摇头。
“我知道几百万是多少，但我不反悔。”
“......”
林燃气闷。
他觉得这小孩儿绝对是脑子有问题，想了几秒，又换了个小孩儿能听懂的。
“你要是来我家的话，只能睡杂物间，特别小，特别黑，还透不过气。”
“每天都只能喝稀粥，没有米，一个月都吃不到一次肉。”
“而且你还得每天从早到晚照顾我这个残废，当我的保姆，一辈子都被我拖死，知道吗？”
“......”
宴寻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就站着，低头闷闷听着不说话。
见小孩儿还是一脸懵懂且油盐不进的模样，林燃实在生气。他气了几分钟，最终不得已使出杀手锏。
“喂，你蹲下！”
“林燃，我叫宴寻。”
“......宴寻，你蹲下。”
“哦。”
小孩儿又听话地蹲下去。
“再过来点儿。”
于是宴寻又挪过去一些，直至快凑到林燃的腿边去。
现在是盛夏，室外温度足足有34度，可对方的双腿上还盖着一层薄毯。
他这样应该很热吧。
小宴寻想。
但是没有了腿的林燃哥哥又必须这样，才能遮住身体的缺陷。
想到这个，他心里忽然很难过。
但就在这时林燃却撩开了腿上盖着的布，弯腰去卷起空荡荡的裤腿。
他要给这个小孩儿看那些最狰狞吓人的伤疤。
之前邻居家的孩子无意间看见过一次，直接被吓哭了，后面每次见到林燃都害怕。
——他就不信宴寻不怕。
可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林燃的意料。如此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不但没有把小孩吓到，对方还轻轻帮他吹气。
宴寻很难过地问他：“哥哥......林燃，你疼不疼？”
“.......”
林燃在那一瞬间如遭雷击。
他看着宴寻的脸，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但随即他就恼羞成怒，一把用力将蹲在腿边的小孩推开。
“我怎么会疼！我怎么可能会疼？！”
“我没有腿，那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感觉你懂不懂？！”
十一岁的林燃显然力气比实际年龄只有六岁的宴寻大太多，所以情绪激动之下，他直接把小孩推倒在了地上。
这时结束谈话下楼的大人们听到动静，立刻来查看两个孩子的情况。于是摔倒在地上的宴寻就很快爬起来了。
林家夫妻先进来。他们看了看两人明显不太愉快的模样，去问林燃。
“怎么回事，小燃？”
宴寻就去抢着回答：“没什么，我跟哥哥玩儿呢。”
“......”
林燃愕然地睁大眼，听见这句话时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撒谎！是我推他了！我......”
“林燃！”
林父严厉地呵斥他，压着他跟宴寻道歉，林燃不道歉，就被父亲推出去关到车里反省。
而这时林母则是来关心宴寻的情况。
“沈阿姨，我没事。”
林母名叫沈素，所以宴寻喊她沈阿姨。
沈素也跟宴寻道歉，说林燃不懂事，又搂着小孩哄他，说了不少好话。
最后，她问宴寻：
“哥哥没了腿，所以生活上都不太方便。小寻这么乖又这么能干，以后可能得照顾一下哥哥。”
“嗯。”
小孩垂着眸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对她露出一个笑。
“我......”
宴寻想说，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