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我省得了。”乔时为了然,二哥怕不是酒精过敏。
马匹迎着朝霞,沿着官道往东行。
“乔老倔,你这回不躲在院子里哭戚戚吟诗了?”淡淡离愁意,老太太笑话道。
老爷子望着渐渐远去、似被晨光镀了金边的身影,释然道:“他想为民做事,前路自有万民迎他。”
……
在许使相的筹划下,乔时为此番出行动静很小,甚至有些“静悄悄”的。
乔时为与二哥出了城门,枢密院承旨司北面房、在京房的两位房官迎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乔副承旨。”
乔时为身为承旨司副官,下辖十二房。
河北一带,属于北面房、在京房的管理范围。
梁房官、张房官皆为中年,约莫四十岁。梁房官看身板应是识些拳脚功夫的,张房官略显清瘦,善画丹青。
乔时为客气回礼,道:“此番有劳二位了。”
“乔副承旨客气了,职责所在,我等全听吩咐。”
午时,四人寻了个茶摊坐下,稍作休整。乔时为趁此机会,在桌上摊开简略图纸,指着澶州说道:“佑靖十九年,黄河自澶州横陇决堤,自此北上大名府,流入赤河,由滨县入海。我这般想,先赶路直达澶州,测制横陇故道和黄河北上河道图纸,走访两岸各处埽所,再做后续的行程打算。”
“埽所?”梁房官诧异,“既要去澶州,大人不去都水外监和当地州衙看看吗?或者再走远些,去大名府漕司看看?”这几处皆有治水职责。
所谓“埽”,乃一种水工建筑构件,使用梢草、柳条、榆木、竹木等软料,夹以土和石,编织捆扎而成,用于封堵决口。
而“埽所”,则为制作、储积埽的机构,常驻巡河官吏和埽兵,每年春夏还会在当地征集春夫,是最基层的治水机构。
黄河下游两岸各个州县皆设有埽所。
乔时为摇摇头,道:“风风光光的衙门就不去了,直接去埽所看看。”
又言:“还请两位大人将枢密院的文书暂时交由我来保管。”
两位房官不明所以,但还是交出了路引、文书。
乔时为从竹箱中另取出一份文书,只见上头盖着国子监的印子,交给两位房官,笑道:“从现在开始,两位便是梁教谕和张教谕了,而我是国子监的太学生,跟随两位教谕出来历事长见识。”
“乔大人意思是,不以枢密院的名义走访?”
“若以枢密院的名义,能看到几分真、听到几句实话?”乔时为适时拿出几分上官的厉色,言道,“本官此行,意不在逞官威、受奉承,而想看看人间真景象,看看这条悬顶之河究竟可怕在哪里。”
“下官遵命。”
几人整理行囊,再度出发。
官道与河道并行,人在道上走,河在天上流,若非耳闻沉闷流水声,远远望去,只怕会误以为堤坝是山坡。
以后世的学识来看,黄河的流量远不及长江、珠江。可身临其境,以肉躯相比,方知“黄河之水天上来”并非夸张。
急弯险流处,浊浪奔腾之势鼓风唤雷,激荡水汽漫天而起。
遇到缓流处,河面之宽广如连天湖泽,只见远山,不见边际。
倘若有时行路慢了,天青色时仍未抵达驿站,立于堤岸上,连月笼烟波都变得磅礴。
几日赶路,乔时为与二哥渐渐熟络、亲近起来。
起先二哥只会说:“饿了,吃饭。”
过了一日,二哥改说:“饿了,想吃肉。”
到了第三日,二哥已经不客气了:“小安,三斤肉!”
二哥若是不开口,只手执长·枪,策马奔驰,其凌厉的眼神,必叫人以为是哪个大家的青年武将。
可一旦开口说话,立马便成了邻家憨厚的小伙子。
二哥偶尔童心未泯,也叫乔时为犯难。譬如说今夜月圆,驿站外传来几声狼嚎,离得并不远。
乔见朏左右手各握一柄半截枪,欲跃窗而出,道:“我去看看它们有没有小橘跑得快。”
乔时为连忙拦阻:“若是恶狼扑过来,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乔见朏很认真想了想,决定道,“那二哥便给你做个狼皮帽,冬天戴可暖和了。”
乔时为再次按下二哥,劝道:“万一狼群调虎离山,跑来咬我怎么办?”
“没事。”乔见朏将两柄半截枪塞弟弟手里,毫无惧意道,“我空手去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