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黛如梦初醒,她抬起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背上,在她膝头切割出一条鲜明的分界线——她身后是一片光明,面前,却是不见尽头的阴翳。
那个警员说得对。
这里是英租界,像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平凡人,连良心都不配有。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方家,一进门,陈叔便被她吓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这是怎么了?水生呢?”
陈叔一眼便注意到她腿上和手指上的伤口,忙关切问道:
“呀,小姐,这些伤是怎么搞的?去找医生看过没有?”
方青黛无力地倚靠住墙壁,勉强站稳。
她唇瓣翕动,良久,才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
“水生哥……没了。”
陈叔一怔,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没了”是什么意思,下意识脱口而出:
“没了?”
方青黛点点头,她已再哭不出一滴泪,连喉咙也干涸发紧,说话都艰难:
“格兰特杀的,”她轻声道,“我看见了。”
陈叔目瞪口呆。
方家原本逼仄的一间小别墅,此时静得能听清方青黛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她垂下视线,认命似的,凄然笑着:
“可我,没办法。”